六百八十四章 迷失的圣人
郑朗又继续想。
不推出各人的心思,就不能做出最好的判断。这也是他成功执掌两府四年多时间的法宝。当然,一部分是国家多灾多难,自己变灾为弊,国家收支不仅不出现亏空,逐年出现积余,换其他人来做,做不到。于是一起隐忍,直到皇祐四年,国家情况良好,王举正开始找自己麻烦了。幸好侬智高发作,自己主动请命南下,否则也会落得高若讷、文彦博那样的下场。
仔细地回想着史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从那一段发生的事情中就能推敲着各人的心思。
又想到一件事,赵祯对狄青的保护,庞籍下去后,王举正弹劾狄青,甚至威胁赵祯,若狄青在西府,自己这个御史中丞就不做了。赵祯说你不做就不做吧,王举正下去了。还不能阻止文臣的攻击,前扑后继,再度将王德用提拨为枢密使,两个枢密使,分担狄青的被攻击。而且两人皆是武将出身,王德用能做枢密使,为什么狄青不能做枢密使。西府两首相,又各自分了权,勉强再度将攻击声音压下去。
还有一个用意,让狄青学习王德用的进退有道,不知道进退之术,也无法胜任西府首相。王德用虽不及狄青功劳大,但人家是宋朝开国功勋家族,还是太宗开国功臣家族(宋朝开国功臣若分,分为两系,事的身份前去知延州,主持陕西事务。”
“谢陛下。”庞籍背上冒出一身冷汗,果如郑朗所料啊。不然皇上不会这么快答应的,幸好幸好,这样到地方,不但实职爵位无损。还捞得一身清名。不然可能折腾下去,是一身臭名到地方去了。
此事传出去,许多大臣讶然。
梁适大半天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准备好了,蓄势待发,却没有想到自己一招还未用,庞籍自己主动退了下去。
成功得偿心愿。按资是枢密使更替首相,不过狄青是武将,那是不可能的。接下来就到梁适了,诏书随后下达,以判大名府陈执中为吏部尚书、平章事,给事中、参知政事梁适为吏部侍郎、平章事。
仅成功一半,是做了首相,不过是两个首相。陈执中再度调回京城为首相,依然班于梁适之上,早朝时。西边狄青站在穆皇后丧,比葬,行事皆是两制官员,今温成乃是追谥(一个非正式的皇后),反诏二府大臣行事,不可。”
执哀册立赵祯前讲以前规矩礼仪,又说:“若以臣读册可以。但让臣以枢密副使身份读册不可。”
老孙突然强硬,赵祯只好翻白眼,无奈让陈执中读册。
孙沔恼了。我一个枢密副使都不能读册,违礼也,你一个堂堂的首相怎能读一个追谥皇后的哀册,气愤地说:“此乃佞臣赞兹过举。”
略有些夸张,不过陈执中变了。
在宦海里浮浮沉沉,都在变。郑朗在变,可以说郑朗变得思考周密,也可以说是郑朗变得怕麻烦。
富弼在变,变得沉默寡言,少了锐气。但不象以前那样想当然,这两者变化有好的一面,有坏的一面。
庞籍变得最好,老辣弥姜,越老越火辣,越有作为。
但许多大臣变得怕事。略有些谄媚,包括陈执中,欧阳修,文彦博,韩琦,越老德性越差。
孙沔也不是好官,仍然看不惯陈执中、王拱辰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特别读册的举动,于是让陈执中等人痛恨。孙沔一看不妙,俺们也学习庞籍吧,省得你们来搞我,我主动下去,还能带一身清名而走,力求解职。授资政殿学士知杭州。郑朗在杭州排佛,是为了打压寺院占地。
但还有一项弊端没有处理,那就是浙俗贵僧,许多妇女喜欢与僧侣交合,孙沔性暴,来到杭州听闻后,派人密查,只要抓住了,将这些淫和尚与妇女当场捉奸,拿到公堂上狠揍一顿,妇人游街,僧人流配。带着怒气去的,许多僧人倒在他的枪口下,一时间杭州的大和尚们一起老实了,身体难受啊,只好对着菩萨打飞机,自己儿解决生理需要。
两个大佬自己请求下台,赵祯以三司使田况为枢密副使,又看到王举正率言臣弹劾狄青,以王德用为枢密使,替狄青护驾,不过此时赵祯兴趣怏怏,想问题不喜欢深想了。
想了想,又看到广南东路水利工程快要结束,调杨察回京担任三司使。
郑朗不能挡杨察的升迁之路,向赵祯提出一个请求,调燕度来南方,此人德操不是很好,不过无论吏治或者水利,都颇有一手。郑朗又接到范仲淹的一封信。
自入春以来,范仲淹病得很厉害,完全不能处理政务,这封信小儿子范纯粹,也就是范仲淹与那位如夫人生下的儿子,执笔代写的。才**岁,但字写得十分可观,至少比郑朗初来到宋朝那个字写得好上十倍。
在范仲淹四子当中,此子最差,为政还可,清静无为,但做了一件错事,知庆州时,将宋朝占领的西夏诸堡寨一些丢弃不要,说这些深在夏境,难守易攻,不可不弃。似乎说得有道理,实际这些堡寨是扎进西夏的一个个钉子,一旦反击,将发挥无可替代的作用。丢弃后,西夏没有这些钉子,进可攻,退可守,少了一大后顾之忧。不过相比于其他官员,算是一个很好的好官了。
信上说了一件事。
赵祯朝有两个圣人,一是赵祯,一个皇帝做到这种地步,委实不容易了。第二个便是范仲淹,一生一尘不染,有始有终。这两人都有欠缺,赵祯短于军事,范仲淹过于迂阔,但在德操上无可挑剔的。
范仲淹很早就迷失了。
庆历新政失败后,与吕夷简一番交谈,让他感悟良深,但越想越不明白,也不完全认可吕夷简,自己做的肯定也不对,那么该如何治理国家?不是郑朗那条道路,原来也认为似乎郑朗走的又是一条出路,细细观察思考,不是,郑朗虽说了四句真言,包容调剂,与时俱进,直而温之,简而无傲。然而不是治国的标准。
随后郑朗执政时他又要认真注意,郑朗着重的是一个调字。
与标准更无关系,而且这个调字很难,非有大才者不能掌控,普通官员根本无法做到。
也许郑朗在世时,能使宋朝日益富强,可他一死,许多弊端会陆续产生,一旦宰执德操欠佳,皇上不及当今陛下,国家依然迅速走向衰落。
并且他还发现一个真相,至今郑朗身在局,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仅管很累,很辛苦,东一榔头西一棒,在给宋朝做救火队员。
因为这个迷失,范仲淹自西北改判邓州后,再也没有看到他呈什么奏折了。这一过不是一年两年时间,而是过了好几年。可惜无人注意到这一现象。
写这封信时,也不指望郑朗给一个答案,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因为病重,思路不是很清晰,范纯粹年幼,只能负责记录,这封信说得有些乱。
郑朗看着信,却深思起来,范仲淹这个出路指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