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三章 好大一个阴谋
三百七十三章好大一个阴谋
李佑虽然不能确定是什么原因导致李佐不甘寂寞,长驱二百里到瓜洲仓交兑漕粮,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李佐据说因为与仓官冲突,被送进了府衙牢狱。
监仓主事不过是个七品,李佑堂堂的六品正印官不会放低身段去拜访他。拿起笔要写封帖子给瓜洲仓,但李大人写了几个字又将笔放下,把纸揉成一团扔掉。
那瓜洲水次仓的监仓主事如果遇到不法之徒,扭送地方衙门也是在理。但以国朝规矩,官司程序都是从最低县衙开始向上一级一级走的,一般不越级行事。
瓜洲镇在江都县地界上,瓜洲仓扭送人犯正常情况下也得送江都县县衙,可是最终却送到了府衙去。
在李佑想来,这种不合常理只能说明瓜洲水次仓的主事是知道李佐与他的关系的,而且相信兄长在面临被捕时,也不会傻到不报上自家兄弟的名字。在这样情况下,瓜洲仓仍将李佐送到府衙,说明了什么?
所以,给监仓主事写帖子没什么用。对方的回复肯定是打官腔:为了替阁下避嫌,所以将尊兄送到府衙,请不要介意。
不知为何,李佑从其中嗅到了浓浓的阴谋味道,仿佛罗知府很期待自己去救人似的。便将县衙吏房晁司吏叫过来,给了他一百两巨款,命他打点府狱,让自己兄长在狱中舒服点。这晁司吏是扬州城里的多年老吏,各方面人情熟。
此外李大人就继续按兵不动了。
李佑也发了狠,有本事你罗大人将本官兄弟关到天荒地老,难道你罗大人就没些亲朋好友在扬州城里讨生活么?本官一样可以照葫芦画瓢…
他正想时,忽然听到鼓声,衙役禀报有人在衙前击鼓告状。
“爱民如子”李青天便按下心思,收了状纸,细细瞧去,只见上头写道:“状告为仓官加耗事。小民等居于城外马家桥,世代良民,耕田为业,粮税从不拖欠,年年按时完纳。月初赴瓜洲漕仓交兑漕粮,按朝廷法度,每石当加耗六斗,怎奈仓官横暴,今年执加耗一石,倍于本粮,小民等忍无可忍申诉无门,祈望青天为民做主。叩告。”
看毕后李大人惊异的“咦”了一声,从推官到一县正堂,他作了这么久理刑官,还真没有接到民告官的状子,眼前这起是混在一起倒也像模像样了。
对方要的就是三管齐下的声势,要的就是扬州各方都忍无可忍的态势,要的就是李大人倒行逆施天怨人怒的情势!朝廷远在两千里外,哪里分辨的了许多?再搭配点寄籍民众上书呼号,齐活!
不过还是很奇怪,若真有奏疏封送朝廷,具体内容怎会轻易泄露出来?如果确实是泄露,那只能说明是写奏疏的人故意外泄的。
但若假设奏疏确有其事,那也太不可思议了。
应该承认,三方联手弹劾的杀伤力很强,估计是趁他李佑不在扬州城的两个月里酝酿出来的,只等他一回到扬州就全力发动,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放在平常,他李佑早要变成热锅蚂蚁了。但现在不一样啊,他刚刚立有不可磨灭的盖世功勋,奖赏都还没有下来,属于出笼的馒头正热乎,远远没有过气。选在这个时候三位大人就联名向朝廷弹劾自己,这是吃了什么脑残药?
一句话,无论出于什么考虑,朝廷是不会把几天前才立下大功的先进典型查处的,而且是必须要维护住的。这可是刚刚救了祖陵龙脉国运的人,若随即就获罪,那是开祖宗的玩笑么。
丁运使、罗知府、顾主事三个人中,有一个头脑发昏还情有可原,但不可能全体变成弱智啊,而且还是弱智到故意将奏疏泄露出来传的满城风雨。
所以流言只能是流言?亦或是另有阴谋?到底是什么阴谋?精明机变的李大人抓破了头皮,依旧想不通猜不透。
正当此时,金百万使人来下了请帖,道是收到几幅董其昌真迹,请贤婿今晚过府一鉴。
对此李佑暗笑,金百万大概是听到流言后坐不住了,就这点定性是怎么当上大盐枭的?换成别人,李佑便任由他去,而且要借机考验其心性,不过这老丈人是现在的重点拉拢对象,还是很有必要安抚其心的。
当日散衙后,李大人排起久违两月的风光仪仗,前呼后拥吆三喝四的去了城东金宅。
金百万没有很正式的在前堂会见,只以家人之礼,将女婿引到后院一处周围遍植各色菊花的雅阁里。
在淡淡的菊香中,李佑踏入阁中,却见里头早有人来到。定睛一看,原来是盐运司的高运同。
都不曾想到会遇见对方,李佑很诧异,高运同也很诧异。只有金百万笑道:“都是亲戚,哪有解不开的扣子。贤婿去淮南之前,与高兄多有误会,今夜老夫作一个中人,为二位说和如何?”
高运同上次被李佑扫面子扫的至今还难堪,态度冷淡道:“没什么好说和的。”
此人不过是个砧板上的鱼肉而已,等长公主殿下大势席卷时,注定要扫入垃圾堆的。李佑冷哼一声道:“你家四公子绑架官眷,至今逍遥法外、尚未归案,须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但愿他不要在扬州城里露面。”
高运同不屑道:“你马上就是丧家之犬了,还敢在此大话。”
这话有意思,李佑闻言立刻试探道:“你是说盐漕府三家联手弹劾本官么?那只不过是流言而已,你们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上弹章。”
高运同哈哈大笑道:“那不是流言,弹章已经发至京师,便不惧叫你知道!传播出去,为的就是让百姓知晓,提早打掉你的威风!”
金百万本想劝合,但听到这里,便闭住了嘴,他也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确定了这桩事实,但李佑该糊涂的还是很糊涂,“区区几封捕风捉影的弹章,就能在这个时候扳倒本官?真为你们所不智也!”
“少年人,别自大幼稚了,你有后台不假,但你在朝中也有劲敌!将本地各衙门都招惹的忍无可忍,谁能护住你,谁又好护着你?至少这扬州城,你是呆不下去了!其他地方,你爱去哪里去哪里。”
李佑张嘴欲言,高运同又得意的打断了李佑道:“你是想说你有民望么?民望在这时候毫无用处!民望是用来锦上添花的,但绝不是能够雪中送炭的!倚仗后台一味逞强好胜,那是为官之道么,这次给你一个教训!”
见对方得意之下废话许多,李佑渐渐确定了一件事,好像,仿佛,似乎高运同不知道自己刚刚立下了护陵和平叛两件功勋?心情古怪的问道:“你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做天意么?”
“什么天意?你还相信这个?”高运同嗤之以鼻。
李佑又扭头望向老丈人,“你相信本官有天意么?”
金百万一脸迷茫,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才是,天意这个东西,谁敢说自己有?
靠,李佑以手加额,耗费无数脑细胞想了一整天也没想出来他们搞什么鬼,原来是这种情况!
这年头消息传递除了公文外,都是以月为单位的。原来淮泗地区二十天前的事情,尚未传到扬州城!而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他,一直没想到这点,还以为他的英勇事迹大街小巷都知道了呢。
再细想也不奇怪,淮南洪灾肆虐,商旅断绝,行人不至,消息自然不通。他李佑只怕是最近为数不多的在泗州盱眙和扬州之间往来的人。即使还有别人,也对那些敏感事情不是很了解,毕竟涉及到了龙脉和谋反这样的事。
此外虽然各种奏报诏书不少,但仅限于京师和盱眙之间,没有明发天下。而另两个最大知情人杨抚台和尚知县如今仍在盱眙安抚流民,没工夫到各地传播小道消息。
至于李大人自己则出于稳妥考虑,担心闲人很多的扬州城产生什么不好把握的流言。比如万一出现了封伯封侯的流言,而最后只有锦衣卫,那反而对声望是个打击。所以他只对刘娘子和几个师爷略略透露了一些情况,并叮嘱在封赏正式到达前先不要乱传消息。
还有一个原因,扬州人热衷于江南特别是苏州风尚,对江北其他穷苦地区的消息不感兴趣。更别说丁运使、罗知府这些脱离了人民群众的官老爷,听到流言本身就比民众慢一拍。
“好大一个阴谋啊…”李大人悠悠感慨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