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讼法律业务
赵家老二聘请的律师,是位戴深色眼镜的中年男子,给人一种老练而深不可测的感觉。他和赵家老二来到闹哄哄的现场,迅速的召集死者妻子,死者舅舅及所有的打石头工人,说出了几点意见:一,在这个时候,不管有什么意见分歧,都暂且搁置一边,天大地大,办理后事,让死者入土为安的事最大,二,办理后事的一切费用,都由公司先行垫付,三,死者遗体火化后,再商谈具体的补偿数额。
有打石头工人提出异议,说要是匆忙的将遗体火化了,所有的证据都化成了灰,到了那个时候,不就是任由公司说了算吗?还能商谈出个啥?
赵家老二听后微微不满,冒出一段反击话:“这事儿就摆在这里,懂法律的律师也在这里,你可以不相信我,甚至不相信公司,不相信律师,那么好,咱们就来个一是一,二是二,先等你把证据拿到手了,咱们再走正规的法律途径解决,法院判公司该陪多少,我一分不欠照判决书全给,另外还送上几千块路费,怎么样?”
那名打石头的工人不吱声了,对于能不能找到对死者有利的证据,他心里一点谱都没有。
舅舅见状,强行陪着笑脸说:“二当家的,他啥也不懂,你别往心里去,咱们跟赵老板的关系,那是啥关系呀?简直比亲兄弟还要亲,怎么可能把事闹到法院,让同行看笑话呢?就这样一档子事,其实也用不着请律师的,咱们商量着解决就是了。”
律师不干了,立马插嘴道:“你这个做舅舅的,说这话就有点不对了,律师依法执业,是受法律保护的,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是我们做律师的基本职业道德,你们要是觉得怕吃亏,也可以去聘请一个懂法的律师嘛,再说了,走诉讼或非诉讼途径,都是解决问题的光明正大的方式,有什么怕人笑话的?”
不善言谈的舅舅,被人家驳得哑口无言,只能尴尬的使劲吸着廉价香烟。
死者妻子号啕大哭:“老公呀,你的命好苦呀,就连死了,都没有人愿意收尸啊,你抛下咱孤儿寡母不管,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呀,”哭着哭着,便要往墙上撞,被众人拖住。
这个时候,城中村窄窄的路面上,已经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房东闻讯,也从白沙江那边的居住小区赶到,他大喝一声:“你们在这里吵吵闹闹的,放着个尸体不管,象什么话?!律师不是说过么?先让死者入土为安的事最大!这个月的房租我不要了还不行吗?算我求你们了,钱是人赚的,别太计较,赶快把尸体弄到殡仪馆去吧,我的房子日后还要租给别人住哩。”
围观的人群中,不少跟房东都熟,也跟着附和。
不一大会儿,几名警察还有穿白大褂的法医,和一大群村里的联防队员也赶来了,法医走进暗暗的屋子,爬上矮矮的阁楼,弓着身子在里面检验,外边带头的警察和中年律师打着招呼:“马律师,情况怎么样?”马律师扔过去一支大中华,两人走到一边的墙角低声交流了几句。
村里的联防队长,认识赵家老二,办各种培训班的时候,收管理费的时候,他们时不时的要打打交道,联防队长对赵家老二说:“赵老板,死者是你公司的人吗?怎么搞的,出了这档子倒霉事?”赵家老二忙不迭的给众人散烟,不住的摇头叹息。
法医忙乎了一阵子,走了出来,摇摇头说:“这年月啥事儿都有,年纪轻轻的,居然猝死了,”他填了一份鉴定意见表,让死者妻子和赵家老二签了字,然后交给马律师,“抓紧通知殡仪馆来拉人吧,叫个人去法医鉴定室领取死亡证明,有异议的话,可以申请身体解剖,不过我个人建议没有必要,摆明了就是夜间睡觉时,呼吸不畅导致的窒息猝死,还是给死者留个完整的身体吧。”
众打石头的工人听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者女人哭得更惨了,让人动容,有几位围观的观众,实在看不下去,从口袋里摸出几百元,塞在可怜的女人手中,默默的离开了,有几个年长的,还掉了几滴眼泪。
马律师掏出手机,拨了个8后面带很多位4的电话,通知殡仪馆的人派车过来拉人。约摸过了二十几分种,一辆白色的中巴,缓缓的开到了狭窄的现场,跳下两名工作人员,看了看法医开的意见表,便走进屋里,顺着竹梯子,爬上了阁楼,摆弄了半天,又下来说:“太沉了,地方又低矮,直不起身子,发不上力,实在搬不动。”
还是马律师见多识广,见状掏出一张大钞,吩咐一名打石头工人,到附近的小商店,去买几条宽软的带子来,打石头的工人,蹬蹬蹬跑去,一会儿便将带子买回,顺便把找零的几十元票子,塞进马律师手中,马律师一转身,把票子塞进了死者妻子手中,再转身,又掏出二百元,塞在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手中,说:“二位还是想想办法辛苦一下吧。”
殡仪馆来的工作人员,拿着带子,又一次的爬上阁楼,连捆带背,费了很大的力气,终于将死者拖下了阁楼,又往上边盖了一块布,迅速的抬着塞进白色的中巴车内,中巴车不作停留,缓缓的驶出了城中村,死者的女人,追着车尾,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打石头的工人拉住。
马律师吩咐赵家老二,在城中村找一处家庭旅馆,安排打石头的工人,还有在附近打工闻讯赶来的死者的亲属,暂时住下,并叫赵家老二留下两千块钱,作为那些人的吃饭费用,又吩咐几个人,把阁楼里的物件清理搬出,临走时,死者的女人哭哭啼啼的,将钥匙交到房东手中,算是终止了租赁关系,房东也掏出几百块,塞在女人手中,说了句:“节哀顺便吧,”便消失在巷子的拐角处。
马律师又吩咐:“让死者爱人和赵老板,跟我一起去法医鉴定室,把死亡证明拿来,”说完,率先钻进了他的那辆银白色的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