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无声的反击
打石头的年轻工人小王,从被发现猝死,到殡仪馆化成了灰,前后用了不到三十六个小时,一群亲属朋友,从哪里来,回那里去,不提。
小王的年轻的妻子,抱着年幼的儿子,也随公公婆婆以及民间法律专家,还有装骨灰的石膏盒,连日坐火车回去了家乡。
成功处理了一单棘手事件的汉唐雕塑艺术有限责任公司的二当家的赵家老二,心情不错,他盛情邀请帮了大忙的马律师,村里的联防队长和他的队员们,打算夜里先去吃海鲜大餐,再去歌厅唱歌,再去洗浴中心桑拿,最后找个那种地方,干干那种事儿。
马律师接到电话后说:“哎呀,真的太不巧了,我晚上另有安排,谢谢赵老板的好意。”
城中村里的联防队长,还有当晚不用值夜班的部分联防队员,都应邀去了,顺便还带了几个朋友去,以填补值班队员的空缺,众人玩到了凌晨四点多,总共花掉了一万两千多块,彼此增进了友谊,加深了了解,这才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哼着野曲,各自散去。
第二天,公司的员工上班后,发现一批润洁的汉白玉材质的石雕,不是缺胳膊断腿,就是缺鼻子缺眼睛,显然是被人弄坏了,一批雕塑家花了很长时间精雕细琢的尚未翻模的泥稿,被搞成了一堆堆烂泥巴,正所谓:
白玉妆成一室雕,万千气象展风骚。
不知艺术谁裁出?
夜半摧之似剪刀!
员工们傻眼了,觉得事关重大,丝毫不敢怠慢,立即叫醒了正睡梦香甜的赵家老二,赵家老二睡眼惺忪,一步一晃的走下楼去,来到车间现场,眼前的破败景象,让他傻了眼,刚刚长成的男子汉,呆了呆怔了怔,终于大叫一声:“完了,完蛋了!”然后一下蹲在地上,象个六神无主的孩子。
初步统计结果出来了,价值两百多万的石雕,价值一百多万的泥稿,还有可预见的误工及工程延期交付的违约金近百万,损失最低限度,也在四百万之上,赵磊几年积累的心血和商誉,几乎一夕之间,被摧毁殆尽!赵家老二陡然间,怎能承受得起这种打击?
小王的舅舅,以及他带领的一帮打石头的工人,不知去向。
“乡下来的老板,也是老板,乡下来的打石头工,永远是乡下来的打石头工!”这是小王的舅舅离开公司时,心里默念的最后的一句话,而且是对着一尊石雕佛像默念的,而且那尊石雕佛像,是他亲手打造的。
赵家老二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又尝试着给哥哥赵磊打电话,还是不通!“去醒!丢凯老M!”二当家的把话筒狠狠的一扔,骂了一句经典粤骂。他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给丽丽姐姐去电话。
宋丽丽耐心听完了赵家老二带哭腔的诉说,有些倦怠的道:“老二,事情都弄到这份上了,哭也没用,我刚好今天有事要回一趟江洲,到时我会到公司来一趟的,”说完啪的挂了线。
风景优美的萝浮山上,那幢造型古朴安详的别墅里,美丽动人的关家少奶奶宋丽丽,昨晚辗转难眠,基本就没怎么合眼,原来,她接到了女佣王阿姨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一封律师事务所寄给她的特快专递,询问应该怎么处理?
宋丽丽问:“王阿姨,麻烦你帮我看看落款,是哪里的律师事务所寄来的,好吗?”女人的第一反应,是担心老家那边出了事,毕竟老爸是开拖拉机的,年纪渐渐大了,故事不多,事故可说不准。
王阿姨过了一会儿,说:“少奶奶,我刚才看了一下,是本市的律师事务所寄来的,你看该怎么办?”
宋丽丽答:“哦,我知道了,你先搁那儿吧,我明天抽空回去取。”
女人先是一纳闷,自己在江洲,既没上班又没做生意,更没欠谁的钱,怎么会扯上搞法律的律师?转而一想,想到了八成与远在巴黎的老公关羽凡有关,“他要干什么?难道真的准备换人?”
吃晚饭时,宋丽丽对画家公公说:“爸,我打算明天回江洲城一趟,王阿姨说有封律师事务所寄给我的特快专递,我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关老爷子关心的问:“什么特快专递?是哪里的律师事务所寄来的?”
儿媳妇答:“我也搞不懂,是本市的律师所寄的。”
关老爷子立马搞懂了,他想起了混帐儿子说过的话,让宋丽丽准备接律师发出的离婚协议,“小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的,要不我明天陪你一块回去一趟吧?”老爷子在担心儿媳妇再干出傻事。
宋丽丽努力的笑了笑:“爸,一点小事,不用您劳累了,天气越来越凉,我刚好顺便给您带几件厚衣服来,您看看还需要带些什么?”她不想老爷子为她担心,从他那几分忧虑的眼神中,她确信是关羽凡要换人了,而且这事老爷子早就清楚,只是一直在瞒着她而已。
画家公公答:“画画用的颜料纸张不多了,你到上次我们去过的那家专卖店再买一些回来吧,路上开车开慢点,千万别着急。”
宋丽丽柔声答:“爸,你放心吧,我知道了。”
爷俩在旅游胜地萝浮山居住的那段时间里,游山玩水作画写生,还时不时的到附近去泡泡温泉,吃吃农家菜,聊聊天讲讲笑话,日子过得挺滋润,老爷子的身体状况,一日好过一日,颇有返老还童的迹象,宋丽丽更是休养得如花似玉,脸色白里透红。
更令老爷子欣慰的是,儿媳妇的绘画天赋,比原先预料的要高得多,也很勤奋,对绘画的要点技巧,几乎一点就通,短短的个把月,进步神速。而自己的一幅幅山水画,一幅幅仕女图的创作,也进展顺利,如同山水的涓涓泉水,灵感源源不断。
唯一有些尴尬的是,这对一老一少出行时,说是父女关系吧,长得一点不象,说是老夫少妻吧,又缺那么点味道,总之人们的回头率较高,目光怪怪的。
儿子一意孤行出走异国他乡,女儿北上漂流行踪漂忽不定,旅居海外名义上的太太,更是一年到头,难得通个电话,孤独的关老爷子,对儿媳妇在身旁嘘寒问暖的陪伴,更依赖了。
漂亮的乡村姑娘宋丽丽,经过多年的编织,终于实现了都市梦,可当她真的置身于都市的繁华中,却同样感受到了来自内心深处的寂寞与孤独,她在孤独的世界里,产生了与老爷子相依为命的感觉。
然而,就连这份仅有的平衡状态,当日历翻向新的一天的时候,也会被无情的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