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
在张广利灿烂的猎艳史中,青春少女许萍萍,是不得不提的重要角色之一。
天高,云淡,风轻;山青,水秀,花红。要是把城里的那套环境质量监测系统搬来,测得的数据估计项项都是A+,没错,许萍萍的家乡就有那么美,风景如画,美自天然,不象城里,一块巴掌大的草坪,一泡尿宽的水面,再堆上几块破石头,就成了绿草如茵湖光山色俱佳的尊贵住宅小区。
有一位年轻的美眉,来到某个NA级景点旅游,碰见一位锄地的农民,她兴奋的问:“大伯,你果真每天徜徉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过着神仙般快乐的日子吗?”
老汉抬起头,抹抹汗,平静的答:“我不是,我家的那条狗倒是过着那样的好生活,”说完又埋头干了起来。
在花团锦簇中长大的许萍萍,从没有感觉到身边的风光很秀美,甚至叫不出几种野花的名字。她关于童年的记忆,多是和一群野小子混在一起搞“环境”破坏。
春天,一大片油菜和红花草,竞相开花,争奇斗艳,引来嗡嗡叫唤的蜜蜂无数。小萍萍一伙,为避免被蛰着,每人拿张白纸,从小东西的屁股后头偷袭,轻轻的捏住蜜蜂的腹部,再伸出一根手指头,放在蜜蜂的嘴边磨蹭,一滴亮晶晶的蜜就吐了出来,用舌头舔,那滋味,绝对原生态,最后才将被打劫一空的蜜蜂放飞,又开始搜寻下一只倒霉蛋。
夏天,喜鹊八哥争枝头,麻雀燕子漫天飞,叽叽喳喳好闹热。树梢上,屋檐下,茅草丛,找到鸟窝并不难,掏出鸟蛋,敲破蛋壳,没孵化的,生喝,半孵化的,煮熟了吃。掏鸟窝时,鸟妈妈们会在附近飞来飞去,喋喋不休的骂人,可小萍萍一伙野小子才懒得理哩,他们遵循着弱肉强食的原始丛林法则,下手稳准狠,不知道怜悯为何物。
秋天,从家里偷一把盐,兜几颗红薯,拿几片破瓦,捡一些枯枝,扛一柄锄头,浩浩荡荡,奔向田间地头,湿湿的沟渠里,处处可挖到泥鳅黄鳝,胡乱洗洗,就丢在瓦片上烧烤,红薯则扔进火堆里煨,半生不熟的,就取出来,蘸点儿盐,直吃得有滋有味满嘴满脸一抹黑,日落西山,一身污垢斑斑的,回家挨骂去,挨完骂,皎洁的月光也出来了,又跑去疯玩一场人捉人的游戏。
冬天,树木萧条百草枯,野外可以弄来吃的东西很少,只好拿田鼠打打牙祭。找到田鼠窝,用泥巴封住所有的洞,只留一个出口,往里面使劲儿灌水,田鼠们呛得受不了,纷纷从窝里爬出来逃命,可在一群比兔子跑得还快的娃面前,尔往哪里逃?个小的扔掉喂狗,个大的抽筋剥皮,拎回去,在屋外支口大锅,放一把红辣椒,熬汤,又热乎又鲜美,男女老少齐来喝。
小萍萍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听民谣,“斑鸠咕咕,油煎豆腐,豆腐好吃,不给嫂吃,”听着听着,就沉沉睡去了,慈祥的奶奶把娃娃抱到床上,轻轻盖上被子,嘴里念念有词:“有娘生没娘疼的苦命丫头啊,谁叫你投错了胎呢?你要是个有把的就好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小山村里,这种观念尤为强烈。小萍萍的爸爸妈妈为了能养个传宗接代的,不知躲哪儿去了。当他们手上牵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出现在小萍萍面前时,象野小子的她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对陌生的亲爹亲娘,充满了排斥。生活的压力,使爹娘的脾气变得十分暴躁,小萍萍免不了要跟着遭殃,挨骂挨揍是常有的事儿。但自然规律谁也改变不了,小萍萍顽强的一天天长大。如同一只雏鸟渐渐褪去绒毛,渐渐长硬翅膀,终究有一日,她要飞。
表姐和表姐夫,是小萍萍最崇拜的人,他们对小萍萍可好了,每年春节从南方打工回家,不光给她带来从没见过尝过的好吃的,表姐还会送些漂亮的发夹呀胸针呀手链呀之类的小饰品,令小萍萍开心不已,她小心翼翼的把它们珍藏起来,没事的时候,一个人悄悄躲进房里,用小饰品装扮自己,然后对着镜子,反反复复傻傻的照,傻傻的笑。
这年,表姐搂着萍萍的秀发,爱怜的说:“我们萍萍长成大姑娘了,是个大美人坯子,将来肯定能嫁个好老公,肯定会大富大贵,”她答应来年一定带萍萍出去打工,从此,少女许萍萍的心,飞出了小山村,飞向了遥远的南方,虽然,她不知道南方是什么样子,但她坚信,那一定是个很大很美的地方。
从小缺乏父爱母爱的许萍萍,家的概念在意识里很淡薄很模糊,一旦有合适的机会,她将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漫山开遍的映山红,翩翩起舞的花蝴蝶,还有那苍松翠柏,那瓜果飘香,都留不青春少女许萍萍要走的心。
或许,正如奶奶所说的那样,许萍萍投错了胎,现在,她长大了,她要纠正这个错误。从未走出过乡村的许萍萍,把未来托付给了未知的城市,她能得偿所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