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木,书签和白痴
无论变好还是变坏,神圣帝国的上层氛围正在逐渐从超自然主义变成现实主义,从哲学和神学的兴趣悄悄转向那些从魔法和奥术中分支出来的“验证学”,从对天堂的寄望和对地狱的恐惧,分割出一部分变成扩充知识和改善生活,越来越多有家庭*和学术素养的人开始在纸上计算平衡方程,在桌上成堆的试验器皿中低头凝视,或者仰头凝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在朱庇特城,盛装打扮的时髦贵妇拥挤着去听数学教授莱默尔的演讲,购买昂贵的门票去欣赏迪威尔培育出来的植物园,连皇帝陛下都为二皇子和年幼的小公主安排了数位传授天、机械和血液循环的宫廷讲师。Www.Pinwenba.Com 吧在这种潮流的洪水中,任何一位不想被主流排斥的成员都被裹挟其中。
所以当得知那个据说能够轻松求出与圆等面积的正方形的博伊尔,一个被称作当代最聪明人士、拥有最多贵族崇拜者的博学者会在格林斯潘家族私人花园进行一场趣味讲解,哪怕那些对于“野蛮人”家主马上要赶赴南方接任郡省行政长官并且兼职一个大军团长职位十分腹诽的大贵族,都对家族内年轻子女的癫狂表现出足够的理解,允许了他们的拜访,名媛小姐们、沙龙女主人们都洒上柏蒂古蕊香水,有数学造诣的男性继承人都夹着一本写有数学疑问的笔记薄,纷纷来到格林斯潘那座风景优美的花园,“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博伊尔没有让他们失望,这位已经四十多岁却依然英俊的金雀花最风流男人的演讲繁杂却缜密,表现出了对语法、逻辑、潮汐学、植物学和地质学等诸多领域的广泛精通。
尤其当这个男人在演讲末尾拿出三件还未送给朱庇特大帝的礼物:一本被黑皇帝撒克逊亲自写下古拉兰语序言“necfasestpropriusmortaliattingeredivos(任何人都不会被允许更接近了)”的《原理》,一幅比历史上任何作品都要精密浩瀚的古典星图,和一座可以在任何海域都精确计时的航海钟,整座花园都开始陷入最狂热的崇拜和追捧,花园中,从荣誉丘陵归来后一直保持哀伤的哥伦王子终于露出笑意,王子身边坐着与他关系相比大哥皇太子更亲昵的妹妹,雷尔夫公主,一个才九岁的高贵女孩。
而帝国的未来皇冠主人,叔本华王子坐在略远的位置上,身边是帝国宴会上的月亮阿佛洛狄,她的亲弟弟君士坦丁,东部大家族北奥武符的未来家主,加上一大批赤色果戈理平原上一同摘得勋章的贵族战友,不管是人数还是声势都远比孤单的哥伦王子要更浩大瞩目,何况这里原本还要加上帝国的骄阳,拿破仑大司祭,朱庇特城上流社会知道叔本华王子爱慕着阿佛洛狄小姐,而这位小姐却似乎更喜欢那个英雄教士,对此,叔本华王子却很快对拿破仑伸出了友谊之手,这为皇太子增添了许多美名。至于哥伦,只是因为荣誉丘陵和《十三》才被记住,但这不是个适合贵族宴会和高雅沙龙去兴高采烈谈论的话题,使得哥伦王子的知名度很有限,没有办法,这个王子的战友几乎全部阵亡,面容娇柔气质远不如哥哥那般雄烈的殿下,投身军队,更像是个悲壮的冷笑话。
讲座结束,博伊尔还是没得空闲,穿梭在花园中,为神圣帝国的贵族们开解一些个困惑他们的难题,这类难题在才华和相貌一样货真价实的博伊尔眼中,并不棘手,但精通帝国语言的博伊尔依然会在解答疑惑后说上几句语气真诚的肯定言语,贵妇们带来的问题大多来自家庭教授的手笔,但博伊尔不会揭穿,依然在她们的本子上写下大串的公式,对于某些赠语和签名要求,也都欣然接受,一个金雀花贵族,到哪里都是贵族。一个下午,这个“学者中最英俊的男人,英俊男人中最博学的学者”就赢得了神圣帝国的厚爱。
“君士坦丁,你对格林斯潘的爱丽丝小姐有想法?”叔本华王子调侃好朋友君士坦丁,与这个奥格斯歌城魔法天才认识,是因为他是心中女神的弟弟,但熟悉以后,就发现这个火炬里的怪胎是个称职而且风趣的贵族继承人,然后在赤色果戈理平原上,年轻的贵族魔法师表现出无限接近大骑士的作战实力,以及数次在惨烈的小规模战役中保护了叔本华王子,两人终于结下真正的友谊,而不只是皇室成员与大贵族之间的应酬。
不远处,这座花园的女主人,一位气质优雅的小姐正在向博伊尔请求学术问题,博伊尔获得者,挫败了泰坦上帝之鞭的最激烈攻势,战场尾声,隆美尔手下的中等指挥官全员战死,他身上的伤痕让数拨白袍牧师当场流下眼泪,这位军人,半昏迷状态地躺在担架上接受了!
另一位大军团副指挥官竟然是庞培家族的尼禄,那个在赤色果戈理战场没有受过一点伤也没有拿过一次长枪的花花公子?帝国只能偷偷将所有理由归结为这混账小子有个鹰派领袖的父亲。
相比之下,违规担任帝国要职的格林斯潘就不那么受到非议,帝国的批评声一股脑丢给了庞培,据说连与庞培侯爵关系一样很好的军相都向皇帝陛下提出书面抗议,但这并没有能够改变结局。
少年时代便说出“世界上最伟大的工具是数学,上帝是一位数学家”这种名言的博伊尔,看着爱丽丝小姐本子上的一串简短文字,竟陷入了漫长的沉思,喃喃自语:“把一个数的三次方分成两个数三次方的和,一个四次幂分成两个四次幂之和,或者一般地将一个高于二次的幂分成两个同次幂之和,这是可能还是不可能的?”
博伊尔眼神逐渐从迷茫转向明亮,抬头赞叹道:“爱丽丝小姐,我现在只能说是这个猜想的答案是‘不可能’,但详细无误的证明过程,极有可能是我余生二三十年时间内付出最多精力的一道难题,但同时也是最大的乐趣所在,我不得不说,您是一位真正的启发者,即便是在拜占奥教廷的科技厅,也没有让给出如此有益于我思考的问题。我可能要在您的家族多逗留一段时间了,希望爱丽丝小姐能够原谅我的打扰,因为每当我有所收获,就会忍不住向您炫耀一番,哈哈。”
爱丽丝小姐眨了眨眼睛,微笑道:“乐意至极。”
博伊尔轻声道:“这个猜想如果在有生之年能够被我证明,我就冠上‘格林斯潘小姐猜想’的名字!爱丽丝小姐,以后谁再说格林斯潘家族粗野无知,博伊尔还不懂得敬畏的黑暗物种,当然不需要他出手,羊角实验室从不拒绝实验体,而犯下各种渎神罪的人类异端,乌利塞很乐意与他们探讨信仰误区,如果对方有不错的口才和思想深度,乌利塞会用自己积攒下的思想点为他们赎罪,如果没有,结果有很多种,大多数比起进入羊角还要凄惨,乌利塞的私人卧室摆设有一张长条木桌,躺着十几个家伙,头颅完整,所以他们可以思考,但不可以言语,因为舌头已经被割去或者麻痹,但从头脑以下,可就不那么正常了,腹部被剖开,全身肌肉被锋利手术刀撕开,于是整个人就像是一朵绽放的鲜艳红玫瑰,秩序长来参观过一次,就不打算再来了。
乌利塞今天找到一个新乐子,一个被关在拷问厅“火柴盒子”里的伪信者,这是一个漆黑不见手指的“棺材”,除了保证生存的水和食物,里面每天只提供三根火柴,意味着一天可以三次见到短暂的光明,大多数人坚持不了几天,今天某个足足坚持了一周的坚强异端被无比宽容的独眼男人带出来享受了一顿高规格午餐,处于崩溃边缘的神智开始恢复,然后乌利塞“一不小心”用刀叉在他手上刺出一个口子,然后将他蒙上黑布,四肢捆绑在椅子上,乌利塞在桌上摆了一个装满清水的滴漏,寂静无声的大厅中,只能听到规律的滴水声,以及乌利塞离开前最后那一句:“我的手法很精准,你流出体外的血液,就跟着滴水声是一个频率。”
当乌利塞做完另一项拷问,回到房间,那个异端全身僵硬,已经死于自己制造的恐惧。如果他还能张开眼睛,就会发现地上的血液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多,只是一小滩血迹而已。
乌利塞扛起尸体,走向下一个实验室,咧嘴笑了笑。真是个温柔的男人。
羊角首席研究官腓伊小姐找了个借口离开百合实验室,诗呢歌中,她是除副秩序长和萝莉管家外可以轻松穿过潘神迷宫的人,来到那个男人的书房,没有看到这个将自己扯入深渊的魔鬼,她潮红的清秀脸庞充满了与她身份和口碑不符的情-欲,她等待了一会儿,拉过那张椅子,面朝墙壁,腓伊小姐双眼朦胧地望着那张椅子,假想成他就坐在那里,然后扯开衣物,只露出一部分白皙身体,他以往就是这样要求的,从不要她完全的**,腓伊小姐靠着墙壁,开始了不道德的“手法”,都是他教授的羞耻技巧,最后,腓伊小姐在双手微酸中,从道德地狱里升入了****的天堂。
她颓然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神情复杂。
扛着一只箱子站在书房门口的书房主人微笑道:“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
腓伊小姐悚然起身,背对着这个披着人皮的撒旦,慌乱整理衣物。
奥古斯丁放下一捧芦苇管和一只箱子,重新将被腓伊小姐改变方向的椅子转了一百八十度,坐下后弯腰打开脚下的箱子,越来越吃力了,这就让他露出无法掩饰的气喘吁吁,比腓伊小姐的一次小堕落还来得疲惫,腓伊小姐已经察觉到这个细节,轻轻问道:“你怎么了?”
奥古斯丁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桌上的芦苇管,命令道:“这些带回去,帮我做一些芦苇笔。”
犹豫了一下,他苦笑道:“麻烦你帮我扛起箱子。”
腓伊小姐将芦苇管放进怀里,然后扛起有点沉重的箱子,跟着他走到郁金香一层的隐秘角落,这里有一扇大门,大门的规模暗示着这里有着可能是诗呢歌地下世界最大的房间。
奥古斯丁让她把箱子放下,轻笑道:“如果腓伊小姐自信还可以再来一次,就在书房等我,如果满足了,那可以直接返回羊角。哦,我忘了,女性对于这种事情,不存在自信不自信。”
腓伊小姐落荒而逃。
奥古斯丁看着她的苗条背影,笑了笑,笑容中出奇没太多讥讽含义。
转身动作极其轻缓地打开大门,并没有急于走入房间,而是蹲下打开箱子,里面的物体很不像是能够值得一位虚弱大执政官亲自去扛的东西,多米诺骨牌,木制,很崭新,应该是还没有被人使用过,这样东西,只被两种人喜欢和玩耍,一种是希望改变自身浮躁习性的贵族,还有一种就是魔法师了,前者大概几千块就是精神和体能的极限,但对于后者,是个无底洞,不存在任何记录,奥古斯丁小时候就曾间歇性成功摆放过数万块,但最多的一次,也没有突破过五万块,但是迦卡妙的绘制人,马赛伯爵就可以心情舒畅地去完成这项哪怕赚不到一颗铜板的麻烦任务。
展现在奥古斯丁眼前的,只剩下一个半弧形圆,因为整座房间都被多米诺骨牌摆满,留给他的空间已经所剩不多。
这就可以理解为何他连开门都那般小心翼翼,一阵微风,可能就将这项工程毁掉。
奥古斯丁将箱子推入房间,采用跪姿摆放多米诺骨牌,每一个动作都细腻而缓慢,每一次摆放都精准而耐心,汗水一滴滴坠地,脸色苍白的奥古斯丁面无表情,嘴中只是默念:
“获得者,因为她摘取了魔法王冠上的明珠,“尼伯龙-根之心”,然后,这位小姐骑着神圣冰龙卡培拉擅自离开了神庙,重回神圣帝国!半个帝国版图都在激动得颤抖,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骑在巨龙头顶的人类,而这个人类,正是神圣帝国的骄傲迦卡妙女士!当她和巨龙在数学家们的精确预测中一起飞跃过帝都上空,据说连皇帝陛下都兴高采烈拿起了瞭望镜,亲眼见证这一幕。
梵特兰蒂冈教廷已经想好了最恰当的年终祷告词:“主佑帝国!”
此时此刻,古语寓意“雄辩的历史”的卡培拉冰龙,众神时代曾是冰霜女神亲密战友的她,庞大身躯落入湖泊,掀起了巨浪。
年轻女人跳下来,将一只小盒子和一叠草稿丢给那个身体衰弱到不停咳嗽的男人,她红了眼睛,带着哭腔骂道:“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