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治国策
魏王对这四人礼遇有加,只怕在衣食住行之上也不会松懈。我的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如此受到尊崇,也难怪对外物漫不经心了。
如果有这样的机遇,我倒是也很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这样牧马南山外,袖手天下。只可惜……我隐隐有预感,恐怕我的一生,终究时候归隐山林没有缘分了。
既然材料齐全,那么做出一桌饭菜来倒算不得麻烦事。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我和芸儿就已经做出整整一桌子酒菜。芸儿和成民一叠叠将酒菜端出去,我抿了抿散乱的长发,这才站在忘书先生的门外,轻轻叩门。
“请。”忘书的声音沉稳,然而我却察觉出来似乎比起方才的淡薄,此刻他的兴致明显变高了不少。
我推门而进,只见原本散乱的桌面已经被人收拾干净了,只是……书籍虽然收好了,但是上头却铺满了密密麻麻写满了自己的宣纸。而忘书正挽着袖子不断写着什么,字迹清俊。
见我来了,他恰好停笔,将手中的毛笔随手搁置在身边,然而却还是转过脸对朝晖说了一句,“明白了么?”
“先生指点的这样通透,如果朝晖还不明白,那就真的是愧对先生了。”朝晖站起身来行了弟子礼,“这是朝晖逾越了,但是若不行弟子之仪,也无从表朝晖心意。”
忘书的目光里忽然涌起了淡淡寂寥意味,“我当年也曾经开过学堂,只不过……来的人越来越少,终究是无以为继了。”
我心底微微一动,站在旁边却没有说。沈家毕竟是山阴大家,父亲甚至官拜振武将军之位,当年何等荣耀可想而知。我虽然是庶女,然而大夫人到底不肯落人口实说是苛待庶女。其实庶族出身,原本就和女婢下人没有什么两样。但是稚子无辜,她出身名门,不愿意落个心肠歹毒的骂名。
我因为这一层关系,也曾经和两个姐姐一去上学。只不过旁人是去私塾,沈家却是请了教书先生。彼时不过是十三年前的事,那时我也不过才四岁而已。先生已经会感慨世道艰难,肯去私塾之中念书之人极少。
然而自从先帝时候起推行国考,上九品虽然还是被权贵把持,但到底已经不是当日的中正察举,文武百官冗杂繁复派系林立,如今溯本清源虽然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到底国考取士,还是给了苦海之中芸芸众生一条出路。
如果连国考都没有,那么士族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强大,最终成为天下毒瘤。那年楚国国主开科举制,何尝不是顾虑会有这样的情形,然而局势复杂逼人,能够开国考已经不知道做出多少牺牲,但想要一扫风气将钟鸣鼎食之家连根拔除,恐怕就有所不及了。
现在魏楚两国都开科举制,但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两国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士族根深蒂固,平民想要出头难如登天。我微微垂下了眼睫,看见忘书目光惆怅,心中似有所悟。
“不错,在下曾经也在私塾之中和先生读书,不过现在情况倒是略有好转。天下风气,从苏裴安开始已经有所转变。他当年也是布衣子弟,贫困交加,后来一朝考上进士及,所以晚辈才冒昧请教。”
“他资质极佳,一点就透, 我自己多说了几句罢了。”忘书摆了摆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当年我写治国赋的时候,曾经为小人所害,搬弄是非,当日我一气之下就决定从官场之中抽身潜心学问,十年隐居,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记得那篇文章。”
“荣华富贵终究转头成空,然而唯有学问,千古留其名。”朝晖缓缓说道,一时间四人对看了一眼,忽然都沉默了下来。
我心中原本有一个不成熟的念头,如电光火石一掠而过,然而死人都在,反正我原本就 已经没有退路了。说出来,哪怕忍让失败,却也无伤大雅,“诸位先生都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之人,官场沉浮无用,终究是让人心灰意冷。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计可徐徐图谋,不在一时。”
“碧清从前听过一句话,叫做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如果要正本清源,便要有源头活水源源不绝而来,而不在一时半会之间烟消云散。如今魏国风气如此,读书人有人愿意为民请命,但却无路可走,无良师可以指导。我欲在帝都之中开设私塾,不收学费,广招寒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