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不再理他神神叨叨,走过去扣上楚桑的脉门。
石南撇了撇嘴:“不要告诉我,你砸那一千两银子,就为了今天?”不等她答,径自道:“我不会信,你又不是神仙,哪算得这么准?”
杜蘅不答。
她当然不是神仙,不然不会落到纯阳手里,吃这么大一个闷亏。
然而楚桑的出现,还是让她大吃了一惊。
按照前世的轨迹,他应该进宫,从最卑微的学徒做起,一步一步做到司礼监的大太监,成为御书房的禀笔太监,皇帝身边的大红人。
皇帝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有军机要务除了皇上,他第一个知道。
甚至,在某些敏感问题上,当皇帝举棋不定时,他一句话能左右皇帝的决定。
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跟着一个江湖术士,招摇撞骗……
难道,是因为她一时的贪念,令石南收了手,从而无意间改变了楚桑命运的轨迹?
他这一生,要就此没没无闻地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
这对他,究竟是幸,还是不幸?
杜蘅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至少,对楚家来说,是幸运的吧?
“有时间同情别人,还是先想想,怎么保护自己吧!”石南有些不是滋味。
“放心,不会再有下次。”杜蘅慢慢道。
紫苏风一样卷了进来,一把抱住了杜蘅,尖叫:“小姐!”
“你带了人来?”石南面容一肃。
“是小侯爷,不是外人。”紫苏忙解释:“他从早上起,就一直帮着找小姐,我……”
石南打断她,冷冷道:“下次,别再自作主张。”
“撤……”他做了个手势,不知从哪里悄没声息地走出四五个黑衣人,连他一起,烟一般消失不见。
紫苏尴尬之极,涨红了脸,不知所措:“我,是不是做错事,惹石少爷生气了?”
杜蘅安抚地拍拍她的手:“不要紧,他那种人没正形,气不了多久的,过几天就没事了……”
“谁说过几天就没事了?”夏风大踏步走了进来。
紫苏心一紧,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杜蘅却是若无其事,淡淡道:“皮外伤,自然好得快。”
夏风深深看她一眼:“是谁救的你?”
杜蘅抬起下巴,朝昏迷未醒的楚桑指了指:“多亏了这位小道爷,我才躲过一劫。”遂略过石南不提,把昨晚到方才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紫苏这时才注意到楚桑,定睛一瞧,脱口嚷道:“是他!”
“你认识?”
“不。”
“是。”
杜蘅和紫苏,同时回答,给出的却是两种答案。
夏风眼中闪过狐疑。
“是这样的,”紫苏忙解释:“小姐封县主那天,路过街头,正好碰见他给人追打。小姐好心,拿了一千二百两帮他还清债务,安葬父母。那日,是我出的面,小姐一直在马车里,是以并不认识他。他也许,是从街坊的议论里知道了小姐身份,这才出手相救。”
“看来,是你的善心帮你逃过一劫。”夏风点头。
他查过纯阳的伤口,两处在头部,都是钝器伤;还有一处在颈间,是利器刺伤;三处伤口都不深,与她所述经过很吻和,跟他们的身体状态也很相符。
现场,也的确并有其他人留下的痕迹。
然而,若没有第四者出现,纯阳就该与她和楚桑一起留在现场,而不是孤零零地躺在另外一间房里。
杜蘅,明显瞒了他一些事情。
这让他很不舒服,却只放在心中,并未流露丝毫:“天色不早了,该回府了。”
“不,”杜蘅不同意:“得先找个地方,把楚桑和假纯阳安置下来。”
不止紫苏,连夏风都有些吃惊:“为什么?”
她不把楚桑带回杜府还可以理解,但连假纯阳也不带,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带回去也没用。”杜蘅淡淡地道。
“怎会没用,”紫苏嚷道:“证据确凿,他敢不认罪?!”
“我的目的,并不是惩罚纯阳。”杜蘅叹气。
“怎么,有纯阳做证,柳氏还敢抵赖不成?”夏风挑眉。
杜蘅并不想跟他深入探讨杜府内宅中的腌之事,笑了笑,没有说话。
连老太太都敢害,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哼!”夏风冷笑,扬起了手中的马鞭:“她想赖,还得问问我手里的鞭子答不答应!”
“小侯爷好威风。”杜蘅弯唇,牵出一抹嘲讽的浅笑:“家父但凡有小侯爷一半魄力,也不至弄出这许多事端。”
若暴力威慑管用,就不会有人造反,也不会有改朝换代这个词了!这个世界,没准就真的成了太平盛世了!
“……”夏风被她噎得满面通红,无词以对。
紫苏忙把话题岔开:“我有个远房表叔住在西城,可以暂时把楚公子和假纯阳寄放在他家。”
夏风本打算把纯阳带走看管,这时也不敢再多嘴了。
“嗯。”杜蘅颌首。
等安顿好楚桑和假纯阳,绕了半个临安城,回到杜府时,戌时已过。
夏风本想陪她一起入内被婉言谢绝。
转念一想,此刻与杜谦见面,确实有些尴尬,遂作罢。
柳氏再可恶也是杜谦的妾,越过他直接施以鞭刑,于礼不合,确有以势压人之嫌。
他并不后悔鞭打了柳氏,只有些懊恼伤了翁婿之间的和气!
现在想想,今日他确实太过急躁,本可以处理得更柔和些的。
他其实并不是个浮躁之人,相反,素有儒将之称的他,最擅长的就是谋定后动,惊而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