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只是陌路人
怎么会?一定是自己在梦游!否则,他沧央国的太子,怎会半夜三更出现在凤栖国皇宫?还是说……他自大婚那日,便一直未曾离开?若是如此,他为何不早些来看她?
一时间,疑惑、心酸、委屈在看见他的一瞬间,好似决了堤的洪水,她再也忍不住,紧紧几步跑去,一把将他拥在怀里,泪,便那样流了下来。
她一遍又一遍地摸,摸他的后背、他的胳膊,他的长发,他黑色的衣衫,“我是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你吗?”
“嗯,是我。”
听到这久违的声音,她的心莫名的一颤,从他怀中探出头来,却见他皱着眉,似不大愉快,至少不似她这般愉悦。她不由得心中一惊,伸手去摸他的眉头,想用手指替他抚平这凸起的眉峰。
“我……不是自愿嫁给皇上的,我一直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甚至去了我们曾经见面的那家酒馆,可是你始终不曾出现……后来我听说书先生说书时,才知道,你竟是沧央国太子,且早已离开了凤栖城。”
他一把擒住她的手,眉头皱的更高:“怎么?嫁给皇帝做妃子不开心?”
惊鸿苦笑,没有回答,却继续说道:“那时,我以为你当初只是一句玩笑,你一句非卿不娶,我却要用很久才能忘记,可我始终都抱着希望,希望你能来寻我,娶我……直到,七月十三日,我不得不进宫,自此方彻底死心。可我万万不曾想到,你竟会在大婚那日出现,我曾唤你,你听到了吗?”
“嗯。”他已经不冷不热。
“即是如此,为何不回应我?”话一出口,惊鸿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苦笑一声又道:“也是,彼时我是妃子,你是别国太子,又如何应我。可是戈寻,你为何还在此处?”
惊鸿直愣愣地看着他,似是担心一眨眼,他便会消失了一样,手亦紧紧攥着他的衣衫,一动不动。
那人便也看向她,皆不言不语。过了片刻,惊鸿只觉得手中一空,他的衣衫被抽走,他却顺势说道:“深更半夜的,你去了何处?”
惊鸿一愣,一时倒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支支吾吾地“我”了半天,而后终于道:“我心情不好,出来走走。”
“是吗?”
看着他逼人的目光,惊鸿哑然失笑,急忙转移话题:“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皇宫人多嘴杂,高手如林,万一叫人看见,你可如何脱身是好?”
“你多虑了,我不会有事。”
“我知道你武功高,胆子也大,可是总归是要当心的,万一你出了事……我……我……”面对他冷淡的目光,她虽想说自己会伤心难过,可这话终是无法对着一张冰块脸说出口。
那人忽的嘴角牵起一丝笑,道:“我来带你走。”
“带我走?”惊鸿讶然,这也太突然了吧?不过,若能逃出去,只要与他在一起,这又算什么?
她当即喜上眉梢:“好呀,我这就跟你走,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是吗?哪怕……不做这皇帝的妃子?”
惊鸿当即想笑,终究却只能挤出一丝苦涩的笑:“两个原本无爱之人,怎能一起过一生?”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十分好笑的笑话般,忍不住哈哈一声干笑:“无爱?难道有哪个女子是因为爱上了对方,才想要嫁给对方的么?”
惊鸿无语,她竟忘了这里不是她曾经生活的时代,当即小声嘀咕:“有何不可?我们那里的人都是这样的。”
“你们那里?”
“对呀,我们那里的男男女女都是自由恋爱,因为爱,所以才会想要结婚的。”她说的理直气壮,说完自己都忍不住要笑了,合着她变成了大龄剩女,原是因为没有遇到真爱的原因。
因为爱,所以婚。这种话,还能骗自己几年呢?
那么,她呢?是因为爱才想和他在一起?还是只因被逼无奈,不想被当作棋子操纵一生?
她不知,亦不想知,只是想离开这里,她既无能力保护别人,那么就让她做个懦弱的逃离者,至少不要再有任何人因她而死,如此便可。
她正胡思乱想,却不知身旁之人眸光倏地变得幽深,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她似是觉察到了他在看自己,刚一回头,便叫他一把抱住,纵身一跃,他们便进了揽月阁。
一进屋子,他将她轻轻放在床上,她正待说什么,却见他躬身而下,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纠缠许久,才将将松开她。
她又羞又惊,一把将他推开,急忙起身,用袖子狠狠地擦了嘴,幽怨地望着他,咬着唇,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大抵算得上是她的初吻了,虽是给了喜欢之人,可她毕竟已是另一个人名义上的妃子,此刻这吻,无论怎么看,却都有一种轻薄之意在其中。
他眸光深沉,半俯着身子看着她,忽的开口:“怎么?你不是说爱我?”
惊鸿羞赧又气愤,却还是红着脸与他争辩:“那么你呢?你又是否爱我?”
男人的眸子微微一眨,内里蕴意瞬息改变,惊鸿一瞬间以为自己看错,又看去时,却见他已恢复如常神色,他说:“这重要吗?”
惊鸿惨淡一笑,不会错,她没有看错,他适才眼中那是……不屑一顾?
“不重要吗?若你爱我,那么便不该此刻碰我,至少……至少我还是别人名义上的妃子,若你果真爱我,我情愿自请下堂。”
话到此处,她想她已说的足够明白,若他真的爱自己,怎会如此轻佻?难道他会不懂,凤栖国对女子的名节看得有多重?一个真正爱你的人,又岂会容你被人诟病?
一瞬间,只觉得心头如绞般痛,却只能笑着,依旧看着那人。
那人不耐地翻了翻眼皮,忽而勾起她的下巴,冷冷一笑:“你觉得……别人的女人,我还会娶吗?”
别人的女人?呵呵,别人的女人……
惊鸿惨淡一笑,她果真是蠢,蠢到极致才会信了他说非卿不娶。
果真是蠢,蠢到极致才会相信精舍那一夜,他没有丢下自己独自逃跑是因为他心存仁义,或许便如他所言,只是为了不被敌人要挟,仅此而已。
而她,竟真是蠢,蠢到极致才会对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奉上了一颗心!
可是,所幸,所幸还不算晚,不是么?
惊鸿笑了笑:“既然如此,你今夜还来找我,岂不是多此一举?莫非阁下是特意来告诉惊鸿一声,如今惊鸿已是他人之妇,已当不起你的身份?”
他闻言,眸子微微一眯,眸光瞬息变厉,狠狠钳住她的下巴,出口的声音已万分冰冷:“慕惊鸿,你不要太过分!你可知我是谁?”
话一出口,他忽而闭了闭眸子,似是不曾料到自己会突然控制不住情绪般,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眸子已恢复几分清明,可他的手指却几乎嵌入她下巴的肉中。
惊鸿忍着痛,不作一声,眼神却已冰冷下来,眼前的人,此刻看来竟只觉得寒冷,再不复当初逃命之时因他的“义气”而生出的温暖之感。
见他强忍下去了怒气,她心中苦涩,却笑的云淡风轻,“惊鸿不算过分,只是,不许他人轻贱了自己的感情,仅此而已。”
说罢她伸手狠狠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冷冷地看着惊鸿拼命地掰着自己的手指,就好似一棵大树冷眼看着不自量力的蜉蝣在拼命地晃动树干,企图让他有一丝松动般……愚蠢!
就在她挣扎的最用力之时,他霎时松手,将适才钳住她下巴的那只手负在身后,退后两步,冷冷看着她。
被愚弄的尴尬与愤怒似瞬时充斥了大脑,惊鸿浑身颤抖,亦毫不畏怯地看过去,忽而抬手指向门外:“你出去!”她的声音已是忍不住的颤抖,连手指,亦在颤抖。
他不屑地看向她的手指,随口问道:“凭什么?”
“你我即是陌路人,敢问沧央国太子殿下,你却是凭什么出现在凤栖国后妃的寝宫?”说狠话,她从来都不会输给别人,但对爱的人,她选择包容,可如今,当这份爱变成了对方的眼中的笑话,她心痛,不好受,那么对方亦不能好受。
毕竟是在职场久了的人,她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软脚虾,可自从重生后,却是的的确确变成了懦弱的角色,可如今在这宫中,再懦弱下去,她还能活多久?
慕谦让她明哲保身,的确不错,但那只是在他人未欺上门时的做法,可如今树欲静而风不止,她一旦无度退让,只怕会让更多身边的人遭殃。
似是不曾想她会如此理直气壮地反驳自己一般,他的身子明显一震,瞬间却又笑了起来:“你还知道自己已为人妇?”
“是,我已为人妇,如今却是不守妇道了吧?我已知我错,所以,请你离开!”心中已十分气愤,可她却不能表露出生气的神色,只能面无表情的压制着怒火。
似是见她到了这种时刻,竟依旧面不改色,平心静气的同自己说话,他倒对她生出一丝刮目相看之感来,这性格……似乎与记忆里的某个人很像,倔强,明明气得颤抖,嘴上却还是不饶人的说着刺人的话……念及此,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
看他的神情忽的改变,惊鸿心下一沉,他这是……忽然有了玩的兴致?
她忍住情绪再次强调道:“若你今日只为来羞辱我,那么,很好,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你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