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
“我没什么大碍的,不要告诉公子就好了,免得他担心。”说着又拽了拽他的衣袖,将阿默拉到了自己身边,那人又继续开始说。
开始时还没什么,可是越说到最后,惊鸿越激动,阿默却已忍不住,提剑猛地站起身来:“我去替你们报仇!”
几人似乎不曾想到阿默会有如此反应,皆是一愣,当反应过来是,竟已泪流满面,摇摇头:“我们一级一级的上报,没有人敢接手这件事情,可如今难得遇到一位血性汉子,兄弟,谢谢你,谢谢……”
阿默不曾想自己一句话,竟会让几个与自己一般的彪形大汉流泪,只觉得分外辛酸,低了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惊鸿也不曾想他们会哭了,听完他们的叙述,她心中闷闷地,想了许久,这才缓缓起身,看向他们,几人以为看到了希望,眼神里更多了丝期待,这眼神令惊鸿愈加惭愧,可她还是不得不说。
“我答应你们,且向你们保证,一定会将此事原原本本禀告皇上,你们相信我吗?”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惊鸿却尴尬一笑:“不信也正常,但我愿意为你们出这个头,你们除了我,还能选择吗?”
几人有互相看了几眼,终于,其中一人坚定道:“我们信你,你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惊鸿只觉得肩上忽然多了一个担子,神情却也愈加坚定,道:“若你们信我,就等我的消息,一个月以后,我一定会替你们伸冤!”
“你们静静等待便可。况且,这件事情皇上并不知情,若他知道,又岂会坐视不理?他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坏,他其实是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我向你们保证,若此次这件事情得不到公允的处置,我便任由你们处置!”
“景兄弟!”
阿默一声惊呼,只觉得这个承诺太严重了,哪知惊鸿却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又看向那些人,“回去吧,在泽田郡等我的消息。”
几人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她,惊鸿不由得笑自己傻,若是自己,自己只怕也不信。她得有一件东西做信物才行,思来想去,自己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什,唯一一件……
她看向包袱,终于咬咬牙,将那枚白玉箫拿了出来,又看了几眼,这才恋恋不舍地递给了他们,“这个白玉箫,是皇上送给我的,价值连城,我用它来做信物,一旦约定的日期到了,而我食言,你们便可拿着这白玉箫去京城,找……找虞风澜虞右丞相,他会秉公办理此事的。”
几人虽不识货,却也感觉的出来这白玉箫价值不菲,只怕是有价无市之物,而如今这女子竟肯拿这东西给他们作为信物……三人心中感动,收下白玉箫,抱拳道得罪了,便相继翻身而出,顿时消失在了夜里。
惊鸿这才叹了口气,却见门外忽得出现一个身影,正是凌戈寻,只是凌戈寻却冷着脸看着她,“为了他,值得吗?”
夜,青州城。
已是三更时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夜色里如鬼魅般飘忽不定,最终在福临客栈的门口停下,四处看看,见无人,这才迅速跃进客栈。
黑色的身影来回穿梭,四处寻找,终于在一间房门前停下,正要推门而入,忽而,肩膀上一只手随意地拍了下来,可看似随意的一拍,却用了几乎十成的内力,紧紧扣住他的肩膀,令他分毫也动弹不得。
“阁下喜欢走夜路,也不怕眼神不好,摔了跤?”暗卫眯了眯眸子,瞪着眼前的黑衣人。
哪知黑衣人却不理会他,缓缓回头,暗卫顿时一惊:“你……”
“我要见皇上。”他小声说明来意,暗卫却已将他松开,急忙道:“稍等,我这就去禀报。”
福临客栈,独孤翎一袭紫衣立在窗前,身后的黑衣人慢慢走近,寂静的屋子里,只能听得见他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沉缓却有力。
忽而,黑衣人一掀衣摆,双手抱拳跪了下去,低沉却恳切地声音:“乔誉有罪,请皇上责罚!”
独孤翎缓缓回过身来,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说一句话,乔誉便动也不动,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姿态,低着头,等他的审判。
寂静了许久,就在乔誉以为独孤翎不会说话的时候,却突然听见一道不冷不热地声音:“先起来吧。”
他道了声是,也不扭捏,站了起来。悄悄打量了一眼眼前的男人,只见他凤眸微眯,容颜俊美依旧,只是脸上的线条比起当年,却柔和了几分,不比从前那般冷峻了。
而独孤翎,却也在打量着他,许久,他忽然重重地拍了一把乔誉的肩膀:“朕,不怪你。”
乔誉一愣,但随即就明白过来,虽然自己并未说明是什么事情,但以独孤翎的心思,想必已经猜到了,但即是猜到了,怎么可能会原谅他?
见他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独孤翎再度点了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转过了身,缓缓说道:“朕在清风镇遇到了两批刺客,第二批点明了来路,那个时候朕一直在猜,第一批人究竟是谁派来的,后来,朕想明白了,是你……”
“本来在来青州的路上,朕也曾怀疑过你,却迟迟不敢肯定,直到……来了青州。”
“在青州?”乔誉疑惑。
独孤翎点了点头,“朕在入城之时,那些盘查的将士们不似和查前面的人一般茶我们的身份,以及所带的东西,却一直在打量朕,那个时候朕疑惑,这到底是为什么,可即使被怀疑,朕却依然平静地入了城,随后便被人跟踪到了此处,跟踪之人中,还有守门的侍卫。因此,朕想,该不会是什么人得知朕将要来青州,便事先将朕的画像给了他们,特意嘱咐他们盯着朕吧,而这青州,见过朕的,也就只有你了。”
听独孤翎一番推测,乔誉心中叹服,却又疑惑不已:“可这与清风镇的刺客,又有何联系?”
“好说。”独孤翎说着看向角落处,暗卫顿时现身,双手奉上一枚铁质的东西,似是鹰样的雕刻物。
乔誉顿时神色大变,独孤翎却微微一笑,“入城之时,朕看见,城门之上刻有这样的标志,还有将士们的刀鞘上,也有。”
乔誉面如死灰,再次跪了下去,“微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起来吧,朕说了原谅,就会原谅。”
“可皇上……”
“更何况,若真要治罪,这可是诛灭九族之罪,你一人……担得起?”
独孤翎此言一出,乔誉顿时抬头,直愣愣地看向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闯了大祸,饶是他素日冷静异常,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
征愣间,手臂却忽然被抓住,入眼处,一双凤眸里满是笑意:“朕早说了不计较,还不起来?难道你想拖着你们乔家百十余口人同你一起伏法?”
乔誉恍然回神,立时千恩万谢地起了身,独孤翎却有些歉疚地看着他:“其实说来,朕亦有错,下毒一事牵涉到了太后与老太妃们,朕必须要给她们一个交代,事先各种证据皆指向柔妃,朕只得忍痛将她打入天牢,可之后,朕却得知这毒并非她所下,但真正下毒之人,朕暂时……却无法将她捉拿归案,因此只得借用你们乔家,来演一出戏。”
乔誉点了点头,“臣已收到了家书,爷爷已在信中将此事大致解释了一番,微臣今日前来,一来认错,二来是想告诉皇上,无论皇上要臣做什么,臣都万死不辞!”
“好!”
独孤翎重重地拍了他的肩膀,眼中露出欣慰之色,“不愧为乔太尉之后,同他一样不凡!”
“皇上过奖了,微臣随时候命!”
“朕且问你,青州城现在兵力有多少?屯粮可支撑多久?另,城外有没有异动?”
“回禀皇上,青州城现在……”
听着门内的动静,阿言神色一凛,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不知从前慕惊鸿与他在一起时,这样的情景是否也会回避,但今日,他的确很果断的让她出了门。
慕惊鸿……慕惊鸿……
这个女人……阿言闭了闭眼睛,心中不由得哀叹自己可悲,这个女人有什么资格,自己竟总是不由自主地拿她来同自己比较……
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突然听到门内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下去,她缓缓地走上前去,门却突然间开了,独孤翎立在门内静静地看着她,吓了她一跳。
她看着他,又朝屋内看了看,独孤翎道:“他已经从窗户离开了。”
“哦,我就是看看。”她随口说了句,其实从乔誉进门到离开,她都不曾看清楚这个人是谁。“你早些休息吧,我回房间了。”说着她转身向隔壁房间走去。
“阿言……”身后一声呼唤,她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身。
“必要的时候,朕会让你知道你该知道的事情的,现在不行。”
阿言无奈一笑,摇摇头:“我不在乎这个,我只在乎,你对慕惊鸿,也是如此吗?”说罢,她兀自离去。
独孤翎一愣,印象中这个女人虽然有些小聪明,可是却似乎从不在乎这些,只在乎她的揽月阁,还有“凌戈寻”……更甚者她还总是莽撞行事,惹出一大堆祸事来……堪称惹事精!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却总是记挂着,连他自己也不知,他在记挂着她的什么。脑子里忽然记起一双月牙般的笑眼,只是这双笑眼在哪里见过?宫中?似乎从不见她在宫中笑过,难道嫁给皇上,竟叫她如此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