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甄怔愣。
──不是杜智鹏那厮的声音。
那人进来时背对着光, 连甄躲在门后想博一搏, 迷药的药效还在,她现在即便清醒,头也晕得不行。
她勉力想撑起自己,却偏偏使不上力。
就这么靠在陌生男子怀中, 就算这人不是杜智鹏, 到底也不妥。
可她偏偏连靠自己的力量好好站着也无法。
连甄咬牙,心中暗叹。
他们都没有想到杜智鹏竟会这样大胆, 直接就把她从连府带走。
她抿着唇,想着该怎么办才好时, 忽然视线一暗, 身上一暖。
连甄抬头, 愣住。
那男子解了身上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将兜帽压低, 掩去了她半张惊讶的脸,也遮挡了她的视线。
正觉疑惑,上方传来那男子清冽温雅的声音:“这样便无人能看见你的样貌, 不会有人发现你的身分,大可放心。”
竟是考虑到了这个地步吗?
连甄愣愣地抓着斗篷,上头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原本急躁的心绪, 听见他这样温声细语后, 竟也莫名觉得安心许多。
江城问她:“你可能走路?这里是宜王府,我骑马带你回琼州。”
宜王府?
连甄吃惊。
竟都被带到了宜州吗?
她勉强站住身子, 福了一礼:“多谢公子相助……”
话说到一半,因为迷药的作用尚未全退, 身子一晃, 再度往前倒去,连甄伸手想扶住什么稳住自己,握在一双有力的臂膀上。
江城反手扶住她:“没事吧?”
连甄摇头,急忙松手:“多谢。就是还晕得很……”
江城拧眉,瞧了下连甄的状况,怕是没法走了。
思量了一番,他对她说:“抱歉,得罪了。”
连甄还反应不过来,身子已腾空被抱起,她低低惊呼一声,手不知该往何处放。
江城对她说道:“我抱着你走,稍微忍耐些。将脸面着我这方,这样就能完全遮掩住容貌了。”
见江城提步就要走,连甄连忙出声:“等等,门后还有人……”
连甄醒来后发现连诚也晕在自己身旁,使尽了力气将他抱离床榻,到现在都还迟迟未醒,还倚着门睡着呢。
江城没有忘记连诚的存在,他对傻立在门前的夏阳吩咐:“去将门后的连小少爷抱着跟上。”
夏阳就是已经看傻了眼,没法实时反应过来,那对于世子的命令也是先执行了再说。
起初听到连小少爷他还没什么概念,等到去门后发现一个孩子,就着月光瞧见他面容时,夏阳什么七魂八魄全都归位。
这睡得香甜的小孩不是连相家那位小少爷吗?怎会在宜王府?
震惊过后,他随着江城的背影快步跟上,目光难免就落到世子怀中的女子身上。
──那是他头一回,见到世子那样温声哄人的样子。
就是为了她,世子今日才会那样反常吗?
宁愿拖着病体,也要在第一时间赶到?
可……世子又是怎么会知道那姑娘会出事的?
他垂手看着酣睡的连诚小脸一眼。
如果怀中小童是连相幼子,那么跟他在一起的女子是谁,似乎也就不难猜测了。
而以往世子那些怪异的举动和要求,也全都有了眉目。
世子想夸赞的女子于今年花朝节上场,而连相掌珠也是的。
他曾向御医索要治手的方子,时间恰好在花朝节之后没几日,若手伤是因练琴伤的,那似乎也说得过去。
毕竟连大小姐在那日所表演的,正是抚琴,而且还是一次奏了两首高难度的曲子。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更多。
安神的方子、让潜伏在一周的梁王府菁英伪装镖师护着连家人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连家……不,应当说是以这位连大小姐为中心而去安排的。
夏阳心中恍惚。
走在前方的江城不知自己的小厮竟联想了那么多,还猜了个十成十。
他抱着连甄,原想着自己这虚弱的身体也不知能不能抱起她,实际抱了他才发现──连甄很轻。
也是实际同她面对面说话后,江城才察觉,连甄其实是个娇小的姑娘家。
会这样想也是难免。
毕竟此前,他总是以连诚的角度在看着连甄。
对只有三岁的连诚来说,连甄已是大他许多的成人,可方才连甄跌入自己怀中时,他才发现,连甄其实还未及他肩高。
她虚弱地倚在自己怀中,似乎心里争斗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迟疑地将手轻轻勾上自己脖子,把脸埋进自己怀中。
江城脚下一滞。
虽然她竭力控制好了距离,没有完全依偎着,但随着江城行走,连甄的额还是时不时会抵到他的胸.膛。
两人都绷紧了身子,抿着唇不发一语。
江城想走快些,又怕颠着连甄,纠结了一路,最后还是选了稳妥些的方式。
难为情就难为情,不过是一时的,可若是摔着连甄,连累她受伤,那江城可没法接受。
顿了顿,最终江城仍是放慢了脚步。
杜智鹏双手被反剪在后,心情正郁闷,只差一点就能美人在怀,却半途杀出个程咬金,不仅没了美人,瞧着从假山中搜出的假药材,他心也凉了。
再抬眼一看,杜智鹏顿住。
江城怀中抱着一个被斗篷包裹得紧紧的人,从那身型和江城走出来的方向来看,他怀中所抱,正是他辛辛苦苦抢回来的人!
杜智鹏瞪着他,瞪得眼睛都红了。
他费尽多少上好的迷药,还胁迫连家那个哭得满脸涕泪的丑姑娘配合,才千辛万苦把人从连府里带出来,一路到宜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