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踏声隆隆震耳,激起阵阵尘土飞扬。
纪慕只觉得西风呼啸,黄沙过眼,呛得呼吸都屏住,他觉得奇怪,眼前的一切明明都是幻觉,可却莫名地令他心头压抑,喘不过气来。
一道白影自眼前驰过,纪慕见着那人儿身披银白铠甲,纵马疾驰,如同照射在大漠上的日光,热烈温暖,双目迥然有神,亮得令人心惊。
一杆长枪破空而来,枪头上的红缨飒飒,直逼敌人要害。
轩辕祁见状,眼中划过一抹嗜血的战意,脚下用力,驾马对战。
两道身影交缠在一起,看得纪慕阵阵心惊。
冷兵器时代,斗争大都靠肢体力量,左初身为女子,身形总比男人要娇小些,此刻与那本就生得强壮的胡人比起来更显得纤细。
但,那削瘦背脊的线条却比任何人都要硬朗。
恰如她,铁骨铮铮,巾帼英雄。
纪慕望着那张恣意的侧脸,隐在头盔之下,汗水,灰尘,伤痕,血渍统统糅合在一起,刻在她的眼神里化为浓浓的战意和信念,刺破敌人的防线。
西风烈马,黄沙如泼,厮杀声穿破云霄。
不知过了多久,日头退去,军队偃旗息鼓。
纪慕看着左初骑马回营,抿了抿唇,跟了上去。
“将军!”侍奉的亲兵立马上前,本想汇报军情,却见着那银色的铠甲上有粘稠的液体顺着缝隙滴落下来,瞬间面露惊色,“将军,您受伤了!”
跟过来的纪慕闻言心里一紧,脚下步伐不自觉加快,几步上前。
“不碍事,有话便说。”左初面色从容,丝毫看不出她身体负伤。
“这可不行,将军。”亲兵急忙道,“您是我们的主心骨,要是您稍有差池,我们还怎么对抗胡人?四喜,快去传军医!”
名叫四喜的小士兵连忙跑出大帐。
左初无奈:“一点小伤罢了,我自己就可以处理,还是让他们去医治那些受伤更重的将士们吧,军情要紧,你边说我边处理伤口。”
亲兵犹豫了一会,许是知道左初的性子,便也没再强求,开始报告军情。
“按照您的部署,武将军带着一队人马奇袭了胡人的粮草……”
左初一边听着一边卸下身上的盔甲,血渍已经浸湿了里面的衣衫,隐隐发黑,她动作极利索地将肩头的衣衫半退,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说来也奇怪,虽然常年在这边关受尽风吹日晒,左初的皮肤却依旧是惊人的白皙,也或许是因为平日里作战盔甲不离身,所以身上的皮肤白净,而裸露在外面的则粗糙暗淡了些。
军营是汉子的聚集地,行事不拘小节,但左初终究是一个女人,这样随意在男子面前脱衣裳的行为,在亲兵的眼里还是有些大胆。
青涩的小伙下意识地移开视线,但又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瞄着,看到那一抹白,又迅速地收回目光,吞了口唾沫。
一旁的纪慕看见这一幕,眸子微沉。
小兵只觉得一阵凉风从自己的脖颈上拂过,冷飕飕的,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左初手里拿着药瓶,用牙齿咬下瓶塞,朝着伤口处洒了药粉,用纱布缠了两圈便了事,重新穿好衣服。
纪慕见状,微微皱眉。
“接着说啊。”左初看见手下的人在愣神,皱眉提醒道。
“哦……哦,武将军那边已经得手,烧光了对方七成以上的粮草,将军打算下一步怎么做。”
“七成粮草……”左初低喃了一句,眸中蓦地射出一道精光,“传我的令,接下来不管轩辕祁怎么挑衅都不要应战,让将士们好好休息,咱们不着急,慢慢来。”
亲兵眼睛一亮:“将军是打算跟他们打持久战?”
左初勾唇:“粮草都没了,想必轩辕祁现在应该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他不是自诩兵强马壮么,那就慢慢耗吧,看谁能耗得过谁。”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亲兵双手抱拳就要退下,临出帐,又折了回来,“对了将军,您的伤口还是好好处理一下吧,先生就要回来了。”
纪慕看见左初脸上的笑意瞬间凝滞,不由好奇,这先生是何方人物?竟也能让左初闻之色变?
“他不是跟慕容他们去北疆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左初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两下。
“先生说,他怕自己不在军中,您又会乱来,所以办完了事便快马加鞭往营地赶了。”亲兵恭敬道,但也不难听出他话里隐着的一丝笑意。
左初生无可恋地挥了挥爪子:“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属下告退。”
亲兵退了出去,大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纪慕静静地凝视着坐在主位上的左初,没有动作。
时间静静流淌,原本在观察地图思考战术的左初却突然抬起头,说了一句。
“谁。”
纪慕的手指微动。
两个人的眸子对上。
她能看见他吗?
纪慕刚想挪动步子,却听得一声笑从帐外传来。
“呵,多日不见,将军的感觉还是这么敏锐。”
低沉的男性嗓音,说不出的悦耳,同样也是说不出的熟悉。
纪慕微微一愣,然后立马转身,只见一只修长的手轻轻撩起了帘帐,指色如玉,白皙得有些过分。
来人穿着玄色的貂毛大裳,内里是一件素色白衣,布料上用青色的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青竹,那绣工精妙,将竹的姿态与风骨尽显于衣上,与来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纪慕的瞳孔却微微一缩。
男人的容貌如此熟悉,与他一模一样。
只是面容更健康些,不像他的脸上总有着因为身弱而产生的红晕。
纪慕呆愣在原地,左初的身子却从他的身形中穿了过去,走向那人。
“你跟以前也一样,还是长着一张笑面虎的脸。”左初撇了撇嘴,“假惺惺。”
虞埕淡笑不语,颊边的玄色貂毛衬得他的肌肤更加雪白,那张比女人还要好看的脸上是浅浅的温柔,他注视着眼前的人,目光在划过她的肩头时,忽地一顿。
“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