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陈将军以为轩辕祁是何人，什么计谋都能瞒过他么？你若领兵，他最多也只怕调动一千兵士去追击。”虞埕面色从容。
陈将军面色涨红，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的让将军亲自涉险吗？！”
虞埕沉默，俊逸的脸上多了抹凝固。
大帐中心的篝火缓缓燃烧，柴火噼里啪啦的炸裂。
纪慕站在一旁，看着那张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脸，微微抿唇。
这个名叫虞埕的男人，除了一张脸以外，便和他再没有半分相似。
什么声东击西，分明就是让人去送死。
他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纪慕扯了扯唇角，他想，左初也不是那种罔顾自己性命的蠢货。
“不用再说了，按照虞埕的计划进行，我带三千人马突出重围。”
淡淡的女声传来，让纪慕的笑容凝在了嘴角，他猛地看向左初，篝火在她脸上染了橘红，如同晚霞一般瑰丽，不施脂粉却格外动人。
这种英气的美，没有任何一名女子可以媲美。
“将军！”
部下们焦急出声。
虞埕的琥珀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光芒，随即湮灭：“你真的想好了？”
左初抬手搭着他的肩：“嗯。”
随即转头朝众人道：“战场上，每名将士所面临的危机和风险都是相同的，本将作为你们的首领，披甲上阵，领兵作战是本职，本将从不畏惧危险，也不害怕死亡，我相信，我们大兴的其他将士们也是一样，都是敢抛头颅洒热血的好儿郎！”
“此事不必再议，我心已决。”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单膝点地：“我等誓死追随将军！”
“……笨女人。”纪慕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你们先下去吧，军师留下。”左初背着手，道。
“是。”
众人退了出去，大帐里只剩下虞埕和左初。
还有在一旁默默围观的纪慕。
“阿埕，若我此行遭遇不测，答应我，一定要将我的部下们安全带回来。”
帐外北风呼啸，帐内篝火熊熊燃烧，身披盔甲的女将军对他如是说。
虞埕好看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情绪：“……你可以不去。”
他方才那么说，其实也有故意夸大的成分。
换做旁人带兵，未必就没有效果，轩辕祁此人最是多疑，为了保险起见，肯定会派人带兵去追剿的。
身为轩辕祁的老对手，左初不可能不知道这点。
所以，只要她心里存了一点贪生怕死的念头，她大可以将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身为一军之统领，以左初在军中的威望，也不会落下话柄。
但是，她没有。
“我知道不是非我不可。”左初垂头看着地图，长睫遮住了眸子，“二蛋，徐芳……换成军中任何一个将领都行……但是，只有我，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最大。”
虞埕的手指紧了紧，白皙的脸被火光染透。
“阿埕，我想早点结束战争。”左初抬起头，目光悠远，似乎穿过了时空望向某处，“这场战争打了太久了，我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回家，边关的将士们也一样。”
“我希望我能把他们安安全全地带回去，可是战争只要一打响就会有牺牲。”
“那些鲜活灵动的脸，每一条年轻的生命，都不应该留在这片黄沙里。”
左初的语气里带了一丝丝哀伤。
虞埕微顿，自他认识她的那天起，就没见过她落寞的模样，却不知，原来看上去像是铜墙铁壁一样的女人也会有哀伤的时候。
因为脆弱所以更想要力量守护。
守护造就了她的强大。
也让定国大将军的威名威震八方。
虞埕看着她：“会回去的。”
左初看着他，勾了勾唇：“嗯，一定会的。”
一旁的纪慕静静地看着，心头一种莫名的酸涩缓缓蔓延，这两个人间存在着一种默契，好像谁也插不进去。
如果眼前的女人真的是左初的前世，那么虞埕呢？难道是他的前世么？
纪慕不知道。
“不过你今天倒奇怪，往日若是见我消沉，你可早就变着法子取笑我了。”左初挑了挑眉，道。
虞埕唇角微弯，笑容极淡：“怎么，今日难得心情不错想放您一马，将军还不习惯了？”
左初摸摸鼻子，“嘿嘿”一笑：“这样挺好，挺好。”
虞埕微微躬身：“将军休息吧，我替您挑选一些精兵，以便三日后的计划顺利完成。”
左初点点头：“好，多谢。”
虞埕退了出去。
左初坐下，劳于案牍。
纪慕依着她坐，看着那张脸静默不语。
出了大帐的虞埕先是去了兵营，士兵们都在训练，虞埕在大军里很有威望，虽然武力值不够，但是身为军师的他多次为左初出谋划策，很多次战役都是因为虞埕的良计才能获胜，将士们对他很是尊敬。
一路上的士兵见着虞埕，都向他热情问好。
“虞先生。”
“先生好。”
“先生可吃过了？伙头营那边的饭菜刚刚做好，我去给先生拿一下吧？”
说话的是个拄着拐杖的年轻小伙，虞埕记得这个少年，他是被左初救回来的，两年前在闽南战场丢了条腿，后来就从前线上撤了下来，左初本想给他些银钱让他回家的，但少年却坚持要留下来，最后去了伙头营，做了个伙头兵。
虞埕摇了摇头，温和道：“你的腿怎么样了，这样的伤可不适合留在这边关苦地，早日回家修养或许还有恢复的机会。”
少年的皮肤早在边关一日日的酷暑寒霜中变得粗糙黯淡，只是双眸却很清澈明亮。
他挠了挠脑袋，黑黢黢的脸上飘过一抹红晕，有些羞涩的模样：“我这样的身子回去也要被人嫌弃，不如留在军队，为大将军尽尽心力。”
虞埕闻言便不再说话。
他走了许久，一直到一块寂静无人处，才停下脚步。
男人抬头，望着蓝澄澄的天。
为了大将军吗？
……
三日后，呼和草原。
两军决战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