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还在热
净璃抬头望宁馨,“爸已经去世多年,就算现在有亲子鉴定的技术,却也没办法来验证你的话。我希望你刚刚对我说的这些话,没有谎言。”
宁馨笑起来,“干嘛啊,顾净璃?怎么这么紧张?是不是担心,刚刚到手的恒玖,如今又有可能因我的出现,而再被分走一大块蛋糕?”
净璃摇头,“如果是真的,我会愿意用爸的遗产给你一点补偿。不过,你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去好好查清楚!”
望着净璃背影,宁馨站在呼啸的海风里悲哀地笑。其实她要的也不光是恒玖,她要让顾净璃恨顾林河!
在顾净璃的心里,父亲是支柱,曾经是唤醒她噩梦的人。那么还有什么痛苦能比得上亲眼看见那支柱坍塌呢?如果顾林河创立了恒玖,在傅家吃里扒外这事还不足以毁了净璃心中的信念和热爱,那么这个足够了吧?
一个男人在事业上吃里扒外,在情感上又不忠诚,那么就算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又凭什么还让她继续热爱?是不是?
宁馨笑起来,笑得让冷气都灌进她口鼻里去,让她肺叶都被刺得生疼。可是她开心,真的开心。如果不能战胜对手,就看着对手跟自己一样疼,或者比自己更疼……那不也是一种获胜?
心瘾——顾净璃说的不错。这就是她宁馨的心瘾。看着顾净璃跟她一样疼痛,就是她的心瘾!带着心瘾去看那疼痛,即便苦涩,却也都带着醇香了,不是么?
“劈!杀!”
羽毛球馆里热气氤氲,球鞋塑胶底与羽毛球场地墨绿色塑胶垫摩擦,发出“吱扭、吱扭”尖利刺耳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影响净璃跃起扣球的动作。
嘉怡一边兴奋喊着,一边偷瞄净璃面色。
倒是韩赓先扔了拍子,走到网边,“净璃我认输。”
净璃早已挥汗如雨,咬着唇,“店长,再打一局。”
韩赓举手投降。净璃目光掠向嘉怡去,嘉怡赶紧将羽绒服抱起来挡住自己的脸,肢体语言说明:“别找我,你就当我不在!”
韩赓取过毛巾披在净璃颈上,“心情不好的时候,流汗是个好办法。可是过犹不及,像你这样每球必杀,就是在拼命了。就到这里吧,过来歇会儿。”
青花和月团队在外地巡演,阮灵也在那边。幸亏还有韩赓和嘉怡。韩赓看出净璃心情不好,拖了她来打球。
净璃仰头一口气就灌掉大半瓶的农夫山泉,这才转头笑望韩赓,“哪儿有那么严重。我上中学的时候打羽毛球,还在室外呢,风一吹那羽毛球就满场乱飞,我也跟着满场乱跑,比这运动量大多了。那我还一打就一个上午呢。”
高中的最后一年,高考的巨大压力,再加上故意躲开青爵的难过,让净璃迷恋上这种流汗的运动。当汗珠一颗颗沿着面颊流下去,身子里便没有额外的水去变成泪水了。
心冷到极点的时候,一定要让身子热起来吧。不然又该怎么熬过寒冬去?
“心情不好还不让我告诉二哥。”嘉怡扁了扁嘴,“二哥给我打电话,其实都是拐弯抹角问你好不好。你向二哥报喜不报忧,可是二哥都听出来了,就跟我们这帮人挨着个的打电话问。你堵得住我一个人的嘴,难道还堵得住所有人的嘴啊?”
韩赓也举手做招供状,“虽然作为傅青爵的前情敌,傅青爵对我都是翻白眼儿,可是这回为了你,他也主动打电话给我了。”
净璃转头瞪嘉怡和韩赓,“你们敢说!我可告诉你们,他是凶,可是我要是真的凶起来比他还凶!”
韩赓笑起来。嘉怡则微微地眨了眨眼,正巧青爵的电话就打过来,嘉怡挤眉弄眼向电话里头乐,“二哥,我陪净璃打球呢。正好说到你们的性子,净璃说她要是凶起来比你还凶。是么二哥?”
净璃就作势要过来恰嘉怡。
青爵在电话那边就也笑了,“一般说来,我就敢在你们面前对她凶。就我们俩的时候,我绝对不敢。”
嘉怡就开始笑,净璃有点囧了,隔着韩赓朝电话里吼,“傅青爵,管住你的嘴,别胡说八道!”
净璃张牙舞爪过来,嘉怡就闪躲。一不小心手指就点了免提键,正好将青爵的话给放音出来——
“那我不说了。我要是再说,她就不让我爬上床了……”
音量虽然不大,但是羽毛球馆里却拢音,坐在相邻长凳上的球友也都听见了。大家就善意地瞄着净璃笑。来打球的年轻人,都认出来净璃是谁了。净璃一声低喊,恨不得把场馆的地板扒开一条缝钻进去。
青爵那边还不知道情况,兀自在电话里问,“嘉怡你跟净璃打球?我记得大小姐你挥舞羽毛球拍从来都接不住球的啊,一般都当扑蝴蝶的网兜用的。那谁跟她打呢?”
“哎呀,二哥你!”嘉怡赶紧关掉免提,红着脸跺脚,便也恨恨回答,“跟韩赓打呢!”
青爵立马就急了,“傅嘉怡,你找死啊!”
嘉怡终于报复成功,坏笑着挂断了电话。
三人相视而笑,只有无辜的韩赓面上有些尴尬。
韩赓转头过来望净璃,轻叹了声,“净璃,终于看见你大笑。”便也不用说,只有傅青爵有这个能耐。他陪着净璃打了这半天的球,净璃虽然也想用力笑,可是却始终笑不出来。
净璃顿了下,也点头笑开。这一回的笑容虽然没方才那么灿烂,却有笑意深深入了眼睛去。净璃点头,“是。因为现在不再是我自己一个人。只要想到还有他,我就没那么多坏心情了。”
这个世界怀疑最容易,信任才最难。宁馨想要让她怀疑爸,进而怀疑爱本身,宁馨几乎成功了;她要反击回去很不容易,首先要先坚定自己的相信才行,然后才能反击……不过再难,她也会坚持下去。
这一辈子走到今天,当年一直在怀疑青爵究竟爱不爱她;那么多年的怀疑干扰,却都能坚持着走下来,她早已训练有素。
如果不是碰见青爵这个家伙,如果不是青爵带给她那么多心灵的磨练,那么她此时怕是早已挺不住了吧?
“……二哥说过年不回来了。爸发脾气,太太掉眼泪。”净璃回神,正听见嘉怡跟韩赓说话,“我要是再不回去,家里就太冷清。所以韩赓真的很抱歉,我知道不该请假的,可是还得请假。”
“没问题。”韩赓毫不犹豫地答应,“公司同事很多,不缺你一个人的。好好享受你的春节假期,好好陪陪家人。”
韩赓说着起身走进男士淋浴间,净璃则跟嘉怡进了女士淋浴间。
白色水汽热淘淘从水龙头涌出来,在小小淋浴间里汇成浩渺的云霭,将每个人都包裹起来,只能朦胧看见彼此面上神情。
净璃偷眼望着嘉怡,轻轻叹了口气。青爵过年不能回来,她早知道。现在央视春晚越来越不招人待见,于是各个卫视台也都办自己的春晚。青爵从小年开始就要赶好几个春晚的场子,势必回不来。净璃叹气不是感叹自己跟青爵无法聚首,而是为了嘉怡。
女孩子的心声有时候是拐弯抹角了来说的,男生乍然一听会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