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女儿床前,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只有站在墙角呼吸机咻咻的表达着情绪,安慰着这对久未谋面的父女。
就这样,他呆坐在床前,眼中满是呵护女儿咿呀学步时怜爱的泪光。
“苍天,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一道怨恨从他眼中闪过,随后又变回了刚刚的无助。
“……”我认为此刻他可以看不到门外的我。
“算了,算了,我自己的女儿,我来管。”
坐在床前的他摇摇头,伸手理了理女儿额角的碎发,又偷偷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自从与遇到这个相识不到半天的人,这个互动交流不超过十句话的人,我见识到了人竟然可以苍老的如此之快,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眼万年的赶脚。
这个老狼,哦不,现在是个土埋半截的老头了。
刚刚身上的酒气全都蒸馏成了看到女儿后心底满满的泪水,身上的破布烂衫也变成了多年来压在箱底的名牌西装。
上面被叠压过的痕迹很明显,但是除了折痕整件衣服都很平整,亏得是当年自己家财万贯时斥巨资买来的,可见抗摧残能力杠杠滴。
物是人非,没想到这老头再次穿上一套衣服时已是一贫如洗了。
“女儿,你放心,父亲不会让你平白无故的在这个世界上保持沉默的。”
脸上的表情异常凶狠,好吧,他确实没有看到蹲在门口的我和刚刚听到他狠毒声音的曲意。
“阿意,我……”我尴尬的抬头看着双拳紧握的曲意,他点点头,似乎在赞许我说这次的墙角听的很有水平。
“关伯伯,对于她的情况,您还需要了解些什么吗?”
曲意猛然发问让鬼鬼祟祟的我和关家老头都有些措手不及。
原本以为曲意也会和我一起,蹲在这里听墙角,可我忘记了,他是堂堂的大总裁,怎么会干如此龌蹉之事呢。
“没,没什么了,感谢你们对她的照顾,曲意。”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回答着我们,嘴角不时的抽搐一下用余光观察着曲意那张算是带了一张冷酷面具的脸上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曲意显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情绪,但是那张不阴不阳的脸上让人提取不出什么真情实感。
不管什么情况他强大的气场绝对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的那一方,就算知道了关家父女是死性不改的那号人,可他丝毫不会畏惧前方未知的风险。
因为他从娘胎里带来的傲娇告诉世人,他曲意是一定会赢的,对方是输不起的,结果只会是被动的那一方落得一败涂地。
师父他们把照顾这个脑死亡的注意事项都写在了一张纸上,周勇猛带着那张遗体告别的脸偷偷把纸条塞进了关千羽的枕头下面。
大家都拉着一张脸只盼赶快送走这两个瘟神,但是嘴上又不好说些什么。
客厅里,除了关家人,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曲意的逐客令。
“那我们,就告辞了。”
关家老头倒是自觉的很呢。
“车子在外面,你们要去哪里,告诉司机,但不要让我们知道,从此以后希望曲,关两家断绝一切联系,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曲意坐在沙发上眼皮不抬一下,连余光不稀得扫一下他们父女。
响指一打,一排带着墨镜的小黑人走进屋来。
“曲总“!齐声问候一句后,他们紧紧闭上了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薄嘴唇。
曲意依旧是不抬头,专注的观摩着桌上的那套紫砂茶具。
“放心,这些人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
他白皙的手指拿起紫砂壶往那个贵的要人老命的杯子里倒了一口浓烈的茶叶水。
关家老头本来以为需要自己拖着一个只能呼吸的年轻女孩游荡在街头,听到曲意为自己备好了轿子和辣么多的保镖,眉心的拧出来的疙瘩霎时廋了一圈。
“既然这样,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周勇猛瞪大双眼似问他哪来那么厚的脸皮的,我猜,他可能是喝酒时不小心把脸皮当做凉拌耳丝给就着酒喝下去了。
“告辞。”
依旧没有人回应他,他尴尬的笑笑,装作醉酒时的模样,摇摇晃晃的把女儿推了出去,旁边的黑衣人想要帮助他,却被他拒绝了。
仿佛在保护一个尚在襁褓中弱不禁风的孩子,他缓缓的推动着担架床,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他更加小心,生怕把自己的孩子吵醒后难以入睡。
呼吸机里呼哧呼哧的声音和担架床的吱呀声完美的结合在一起,让人听起来特别刺耳。
而他却乐此不疲的继续演奏着这段损人不利己的乐章,直到让身后不远处客厅里的我们捂住了受伤的耳朵。
耳边的吱呀声渐行渐远,他们父女俩的身影也在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他会一直给他女儿带着呼吸机吗?”
我像是刚刚看了一部悲剧电影的小女孩,一脸失落的向屋里的所有人发问。
“……。”
很显然这是个弱智问题。
“老板,我们已经出发了。”
“嗯,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曲意把刚刚那口已经放凉的浓茶放在唇边,押了一口,喉结微微触动。
屋子里很静,可能每个人都在思考我的那个弱智问题,但是曲意喝的很优雅,没有一点声响的把苦水咽进肚子里。
“他不会,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不会再让自己的女儿第二次死去。”
他良久吐出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一惊。
周勇猛张张嘴,似乎想到了什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你是说,他还会找上门来?”我看了一眼刚刚他们离开的方向。
“不一定。”
他简短的三个字吐出,让我那颗刚刚尘埃落定的小心脏刚刚那眼甘泉旁喝了口水又差点被一双毒手推下井底。
“反正我们人多势众,量他们也不敢把我们怎么着。”神游回来的张明突然蹦出来这么一句话。
“是啊,是啊。”
两师兄暗地里为送走那个瘟神连连拍手称快,却不知道更大的挑战在前方等待着大家。
“嗯。”
曲意冷哼一声,双眉微蹙,仰头把杯子里浓的看不到底儿的茶喝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