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苏瑾坐直身子,余光扫向走廊的尽头时,她隐约看到了那道走向转角的明黄,她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站起身重新往那方向看去,可那里空无一人,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夏律锡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也往走廊尽头望去。
苏瑾摇头:“没事,可能是眼花了。对了,我哥的事情你一定要多加留心,千万不要让他真的走上那条不归路。”
“我知道,凌芷那边你去过了吗?听说你前几天为了凌芷弄的动静不小。”
苏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也听说啦。”
“你一下子得罪了那么多的人,我想不听说都难。”夏律锡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苏瑾撅着嘴表示不满:“我什么时候得罪人了,我不过是教训了一下那些个势利小人而已吗。”
“是,你没直接得罪,是间接得罪。明明知道那些人都是些势利小人,你又何苦要去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变本加厉的把你的‘恶行’在各位嫔妃面前宣扬,说你为了让人去给位份高却不受宠的凌贵妃看病,砸了所有娘娘的药,你自己想想,别的嫔妃能不恨你吗。你现在啊,简直成了宫中的一大恶霸了。”
苏瑾听着他这样说忍不住噗嗤一笑:“有没有这么夸张啊,恶霸?表哥,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尝试做恶霸呢,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感觉似乎还不错。你看,虽然那些女人都很讨厌我,可她们看到我的时候永远都是毕恭毕敬的。你知道吗,上次连皇后娘娘看见我时,言辞间都有些讨好的意思。就因为那天她表现很好,所以皇上来看我的时候,我在他面前夸了一下皇后为人不错,当天皇上就翻了皇后娘娘的牌子。那之后皇后不管何时都对我很是礼让。其实啊,做恶霸也有做恶霸的好处的。”
虽然对苏瑾的恶霸理论无法认同,可夏律锡还是愿意倾听她的歪理,更确切的说是喜欢听她说话。
宴席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们不知道,因为等她们聊完天回去的时候,那里早就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了收拾残羹冷炙的几个宫女。
苏钲滞留在西夏国的这段时间,苏瑾每天都有些提心吊胆,她每天都往凌芷的住处跑,不停的给凌芷灌输不要跟苏钲离开的理念。她也想再次找苏钲谈谈,可每次见到他只要一提他来这里的目的或者凌芷的事情,他都会很巧妙的将话题转移开来。苏瑾永远都想不明白,苏钲到底是以什么心态决定要带凌芷走的,在她看来,他并没有这样的立场。
十天过去了,眼看着使臣离开西夏的日期已经订好,苏瑾心中的警惕也空前的提到了最高。
“明天就是我哥离京的日子了。”苏瑾看向凌芷并不甚在意的脸色,心中微微有些放松了些。“凌芷,你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我哥吗?”
凌芷摇头对她淡然的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想他应该都能明白的,今生无缘,来世…可能亦无缘。”
苏瑾沉沉的吐口气,这种时候她能说什么呢,是她要凌芷理智的,她还有什么资格说话呢?
次日,苏瑾虽然没能亲自去给楚凤的使臣队伍送行,可她也将她的心意传达给夏律锡,让他代为转告,她会想办法将孩子抢回来,但却并不打算再回楚凤那个伤心地,请哥哥务必为她的行踪保守秘密。
哥哥离开楚凤的那个时间,她也正在凌芷的住处陪凌芷,她知道这个时候凌芷的心里一定是最脆弱的,在凌芷看来,她这是再次与幸福擦肩而过。以后再想起今天的决定,或许她会后悔,或许她会恨一直拦着她的这个人,因为错过了就不再有机会了。
凌芷着一身粉蓝的素绸华服,头挽飞云髻,斜倚在窗边往外看去。知了刺耳的鸣声让苏瑾不禁皱眉,她不知道凌芷此刻在想什么,但如果可以,她倒希望凌芷能够像上次一样抱着她哭,诉说她心中的那份信念和对下辈子的憧憬。
“凌芷…我们要不要出去走走?今天天气不错呢。”苏瑾小心翼翼的问着。
凌芷并不曾转头,只安静的说着:“嫂嫂,我有些乱,能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好,那我明天再来看你,你不要想太多好吗?”
凌芷点头,在苏瑾的脚步就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她幽幽的道:“嫂嫂,其实有的时候,人真的应该疯狂一次才不枉来人世走这一遭。”
“这话的意思我不明白,凌芷,你怎么会忽然间这么想?”
凌芷终于转头看向她,扬唇轻笑:“没事,我只是瞎说的,嫂嫂你回去吧,明天你再来看我的时候,我一定会拿出百倍的精神面对你。”
苏瑾勉强点头,一步三回头的不停看她直到离开。
这是秋禾第一次看到高高在上的公主似乎在极尽所能的讨好一个人,她一直不明白这个凌贵妃明明不受宠,可公主为何却对她这样的好,现在看着凌贵妃心情不好,连带着公主也已经好几天没有了笑意。
这一夜苏瑾睡的并不安稳,直觉间,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好不容易睡着,却被自己的噩梦惊醒。她实在是无法忍受这种挠心的感觉,起身将烛台挑亮,穿好衣服,一个人走出房门。
她的目的地直达凌芷的凌水苑,人还没靠近,便先看到滔天的火光,苏瑾的脚步顿了足足有三秒,这才疯了一样拔腿冲着火光的方向跑去。
天,凌芷做了什么?难道她今天所谓的人这一生总要疯狂一次就是这个意思吗?
苏瑾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在千米的距离内一直使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的潜力,在凌水苑的门口,忙着提水扑火的奴才已经忙做一团根本就没有人有时间估计苏瑾。
她伸手拉住一个刚将水泼向浓浓火焰中的小太监,胆颤心惊的问着:“凌贵妃呢,她人呢?”
“公主,贵妃娘娘还在里面。”
“凌芷,凌芷,你在哪里,听到我声音你就回答我啊。”四周依旧忙碌一片,苏瑾的声音早已被这喊救火的声音淹没,她害怕了,她真的不敢相信凌芷居然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不要凌芷死,绝对不要。
她四下张望去,从还没有被火殃及的厢房里找来棉被,将棉被扔到水中浸湿,罩在头上就冲向火海中。身边的奴才忙着救火都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在她的身影没入火海的那一霎,一个小太监眼尖的看到了她,大喊了一声:“不好了,快,公主进去了,快救人呀。”
眼看着没有人理他,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竟将手中水桶里的水从头顶浇下,跟着也灵巧的跳进了火海。
“凌芷,咳咳咳,凌芷,你在哪里啊。”苏瑾用棉被捂着自己的鼻子,烟气呛得她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整个眼睛都弥的睁不开,“凌芷…”火太大了,不停有木梁从房顶掉下,苏瑾心中害怕极了,她不想死,可她也不想让凌芷死,好不容易根据记忆挤进了凌芷的床边,这才发现这房间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影。
想到刚才急着往这里跑时遇到的那个小太监和小宫女,苏瑾心中猛然一慌,金蝉脱壳,苏钲啊苏钲,一直以为你放弃了,没想到居然在这时候…啪,木梁从苏瑾的身后砸下,打断了苏瑾的思绪,她再回头才发现自己的路已经完全被堵死,她出不去了。
难道…天要亡她吗?
苏瑾往墙边挤了几步,只听外面传来隐隐的咳嗽声和呼喊声:“公主,公主…”
“我在这里,救命啊。”待苏瑾看到了人影,心中这才安静了些:“我被堵在里面了,快想想办法。”
小太监抬脚将木柱踢到地上,一步跳到苏瑾身边:“公主,快跟奴才出去,这里危险。”
苏瑾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宫里的人还是有人情味的,起码,这个不起眼的小太监救了她一命。
当小太监将她从房间里拉出来的那一刻,她身后大面积的完全坍塌了下来,苏瑾回头,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