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纤荨独自坐在一顶营帐中, 秀眉紧锁,她在筹谋一个万全之策,定要将那计划成功实施,最好能不令人起疑。政儿、婳儿、乳娘, 还有四个小丫头,包括她自己,生死存亡也许全在此一念之间。
“小姐。”思源捧着一盏热茶进来, 军中饮食粗粝,敏亲王给她们拨了一些寻常的茶叶,虽比不得在京里,倒也能入口解乏。
沈纤荨并不计较, 她正需茶叶提神, 接过来吹散茶沫,慢慢饮了一口。“你可有法子拿得到烈酒?一坛也好。”
“烈酒?还要一整坛?”思源瞪大了眼睛。
“嚷嚷什么!”纤荨瞪她一眼,“嫌侍卫听不到么!”
思源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转了转眼珠子, 好一会才悄声道:“小姐, 昨儿个书瑶说小少爷貌似感了风寒,有些发热。”
“嗯。昨夜里在我身边睡的,今日起来便活蹦乱跳了。怎么?”她似想到什么, 立即站起身来要往外走,“政儿又有不适了?”
“不不不。”思源忙按她坐下, 凑近了道:“昨儿个乳娘说若是还不退热, 可以寻些烈酒来擦身。”
纤荨已恍然。:“这般小的孩儿可以用烈酒么?”
“军里都是大老爷们, 谁懂这些。”思源怪道:“况且此处缺医少药, 冬日里一天寒似一天,不用烈酒还能用什么呢。”
纤荨寻思道片刻,赞许的点头,又抿了一口茶。
玄翼军军营里掌管粮草供给的事物官是个精干的瘦子,为人寡言,颇有几分凶戾,是以指派他负责粮草物资,无人敢欺的。自睿王妃被“请”到营地里,倒也见过几次,多是奉命送去日常所需,今日见她亲自来到粮仓,事物官心里难免纳罕。
沈纤荨也不绕弯,直说小儿感风发热,军医都随行出战,只得来寻烈酒一坛。
事物官一板一眼的道:“睿王妃见谅。非是小人不予,实是粮仓里一饮一食皆有造册在案,无故少了一坛子酒,这军中窃饮可是重罪,小人担不起。”
“小儿发热拖不得。你先将酒予我,记录在册,等敏亲王回来,我亲自去向他解释。”沈纤荨眉梢轻挑,冷笑道,“总不会,敏亲王连着一小坛子酒都要吝啬吧。”
“这……”事物官看她虽是言谈清浅,却含了几分怒气,想到营里流言,轻易不敢得罪的,只得道:“王妃说的是。”一壁让手下取了酒,赔着笑送了过去。
沈纤荨道了谢,带着思源走出仓廪。
“方才那瘦老头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思源抱着酒坛子跟在后边吐舌头,“小姐,你好厉害啊!”
“是你厉害些,竟想到这样的法子。”纤荨心情大好,也随她玩笑。
思源洋洋得意,正要自夸几句,忽听远方夕阳渐落的方向,隐隐传来一阵声浪。她不由得扭头去看,声浪愈近愈清晰,慢慢如沉雷,敲打在茫茫的荒野上。
“小姐……”她挨近的沈纤荨,睁得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带着几分惊慌。
随着声浪的推动,脚下的大地和结实的营帐都跟随着震颤起来。
“是万马奔腾。”沈纤荨漠然注视着前方,玄翼军大举而归,带来的,将是战事的结局。
营寨的留守的士兵在短暂的怔忪之后,纷纷跳了起来。“敏亲王归!敏亲王归!”他们欢呼着,不约而同的涌向寨门。
落日的方向,身穿黑色铠甲的玄翼军,凯旋归城。
是夜,玄翼军阵营之中杀牛宰羊,犒劳三军,甚至破例上了酒,为今日大捷庆祝。
一伙战后余生的兵士围坐在篝火边高唱着凯歌,周牧野哈哈大笑,举起黎少磬敬来的酒盏一饮而尽,将士们呼声高涨。
欢呼的声音隐隐约约穿过厚重的帘幕,如有实质般凝落在几顶营帐之中,全军上下,唯有此处,沉默冰冷。
“主子……”书瑶缓步上前,屈身在纤荨身边。
纤荨坐在榻沿轻轻拍着周远政,看他嘟着小嘴睡得香甜。
真好。还不识愁滋味。
“婳儿呢?”她问。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小孩儿已成了日复一日的重心。
“在邻舍,乳娘哄着睡了。”书瑶拿了件半旧的披风,替她披在肩上。“主子,玄翼军中的言谈……是真的吗?”
“不是!”纤荨很快的回道,仿佛这般,就能否定她所不想知的一切。
“可是主子,他们说得那般言辞凿凿……”书瑶略低着头咬唇,眼圈儿都红了。
“睿王妃。”外头一个侍卫扬声道:“敏亲王殿下有请。”
沈纤荨眉心一跳,略定了定心神,起身便走了出去。
门前侍卫见书瑶跟着她出来,却拦了一拦,“殿下请您一个人过去。”
“主子……”书瑶拉着她的衣袖。
纤荨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侍卫本还心中觑笑,但见她转身抬步,容止若思,不知怎的,竟让人心生敬畏,再没有了亵渎的心思。
崇海郡外,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卫瑾鹏纠集了残余的部队,护着两位皇子殿下仓促撤离。
撤离的路线是周牧翼一早计划好的,深山密林,敏亲王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也没那么容易。沿途还藏有绊马钉,四面棱角,随手掷在泥地,总有一个尖棱朝上。走在最后的赤翼军工事兵就是凭借此利器,牵制住了玄翼军的大队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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