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会知道?！”
一瞬间，万沉红的眸子镀上了一层恐惧，随之而来的，是那把匕首的主人加强了力度，扎眼的血红已经直直的流出小洞口，如同泛着棕黄的墙上挂着的一条红带子。
“你冷静！”
康文竹见状不妙，他将手中的长剑往回缩了缩，步子却在一点一点的往前移动，原本还是粉红的嘴唇一下子紧绷到了艳红，充满试探与警惕的亮眸上，是一对皱在一块儿的新月眉。
“冷静?”
冯财满的声音中带着细微的颤抖。
“我没杀她，已经够好的了。”
“论做恶人，你可比我擅长啊——！”
冯财满带着憎恶的眼神，把目光转移到万沉红身上。
“你心悦于我，但我当时有过明显的拒绝，随后你心生嫉妒，你知道那狗东西是个好色的，所以故意在他面前常提莺珠，那日元宵灯会，你制造他们偶遇的机会，让他...让他对莺珠见色起意。”
“莺珠誓死不从，他便砸钱强娶，还顺便......打瘸了我的一条腿！”
“你与她，自小在一块儿长大，是最清楚不过她的性子，于是你在她成亲不久后就跑去刺激她，还在她...还在她的糕点里下了毒药！”
万沉红是真的怕了，她张着干裂的红唇，一时只能发出“啊啊啊”如婴儿时期的叫声，她像是沉没在了如冰的大海里，随着身体下沉，全身上下都要被压扁一般疼痛难忍，蜷缩的眼眶里含满了晶莹剔透的泪水。
他...知道?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知道！
万沉红的眼睛不经意间向下一瞥，入眼的是爬上几条皱纹的白净胳膊。
...
“莺珠，我端来了些桂花糕，你先吃点吧。”
女人眉眼弯弯，涂了高粱红的润唇微微咧开。
“不用了......”
被唤为莺珠的女人单手扶着额头，她眼中暗淡无比，眼下更是一片乌青，弓着背坐在硌人的圆板凳上。
看起来，就像是生了场大病。
“对了......”
漼莺珠突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抬起千斤重的脑袋，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询问着眼前的万沉红。
“先前的事......冯郎...怎么说？”
“冯郎?”
万沉红歪着脑袋，藏匿着利刃的眼睛瞪直了盯向她，几秒后发出一阵轻笑，抬着头，斜着眼眸看着漼莺珠，仿佛是胜利者对失败者的鄙视。
“阿满让我来问你，你的守宫砂还在吗？”
片刻之后，万沉红用柔和的语气问向了这个令漼莺珠窒息的问题。
她默不作声，只是大力的捂着被衣料遮挡住的胳膊，身子逐渐变得颤抖，细看，她的眼眶已经泛了红色。
万沉红小心地打量着漼莺珠，片刻后吐出一句话来:
“看来，你和这位还是......”
“唉......”
万沉红故作遗憾的长叹一口气，接着，她抬起捏着绣花帕子的手，将帕子盖在食指上，轻轻擦了擦鼻尖，不过眼神依旧停留在漼莺珠的身上，良久，她才开口。
“你说你啊，也是命苦，那冯吟嵩是什么人?今儿娶这个，明儿又看上那个。”
这时，万沉红的身子往前凑了凑，凑到了漼莺珠的耳边才停下。
“我听说，在你嫁进来之前，就有几个妾室的没了命。”
“她们有些死的蹊跷，像是......被人害死的。”
“啊——！”
漼莺珠身子一颤，不小心将手边的陶瓷茶杯给推翻，破碎的声音贯穿在这个华丽的笼子里，杯中的热茶也浸湿了她的纤纤玉手。
万沉红抿了抿红唇，又回到椅子上坐好，她的眼眸附上了淡淡的厌恶与嫌弃，食指不断敲打着残缺了的木桌。
“你也就别再想了，现如今...你已经......”
“唉...你既已经嫁作他人为妻...哦，是妾，那......就别再惦记着阿满了。”
万沉红站起身来，抬着脑袋转过头，一副想要离开的样子，不过走之前她又说了一句话。
那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了，再过不久，我就要与阿满成亲了，你......记得来啊。”
“不过，你现在是妾，出行应该不方便的多呢，真可惜......”
“吱嘎——”
屋内恢复了一片昏暗。
漼莺珠瘫倒在地，原先打碎的碎瓷片一个不落的扎在她的白衣上，陷入她的皮肉里，鲜艳的颜色不出片刻便粘在了如雪一般的里衣上。
她的眼睛忽然一动，那些泪水也瞬间崩塌，珠子大颗大颗往下滚落，烫红了她的手背。
漼莺珠看向桌子上的桂花糕，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她提起沾染上血红的裙摆冲上前去，抓了一块散发着淡淡桂花香气的糕点就往嘴里送。
...
“四屋的没了！”
...
“你......为什么知道？”
万沉红拼尽全力，终于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我一直知道，”冯财满冷声道:“另外，这颗夜明珠，也是个不错的证物。”
万沉红完全发不出一个音来了，她的眼珠子拼命向下移动，才看见了夜明珠的一点身影。
这颗夜明珠，是参加完漼莺珠的葬礼后她自己偷去的。
原因无他，这颗夜明珠，是冯财满当年送给漼莺珠的定情信物。
可是，我原本藏得好好的呀！
...
同时，康文竹也在背后做了些小动作。
他动了动嘴唇，在心中默念了几句话，随后，几个如发丝一般细小的银针飞出，细数有十四根，它们全都聚到一起飞去了冯财满的脖颈上。
似是感受到了脖子上传来的疼痛，冯财满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发疼的地方。
“啊——！”
万沉红趁机想要挣脱开，她抬起两只手死死握住冯财满的胳膊，他一惊，锋利的匕首轻轻划过万沉红的脖子，在那一刹那，万沉红的脖子留下了一抹血色。
“住手！”
康文竹急眼了，一个箭步冲上去，正要接住被推开的万沉红时，一只粗糙的大手控制住了他，之后，康文竹只感受到这世界像是被翻转过来，阵阵狂风呼啸而过，待康文竹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被冯财满抓着一起跌下悬崖。
令他窒息的恐惧感化作风，不断钻进他的口腔里，一股寒气从他的皮肉渗入进他的白骨里。
冯财满，是想有个人来做他的肉垫！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低语喊了一声:
“轻落。”
语毕，地面上忽然卷起一片被风吹散的云雾，康文竹下坠的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慢，到最后，他挺直了身子，乌黑的鞋尖轻轻点地，稳稳当当的落在了这片凹凸不平的土地上。
“砰——”
康文竹身后炸起了一阵响声。
他缓缓转过头，原本还充满着光亮的深色亮眸在看到冯财满时瞬间暗淡了下来。
康文竹高举着他那把剑，银色的剑身被太阳光照得闪亮。
“唰——”一声，康文竹竟用剑刃划破了冯财满的脖子。鲜红、温热的血立马从冯财满的动脉处涌出来，他眼含无尽的惊恐，瞪大了眼珠子直直盯着康文竹。
只见康文竹墨绿的下裙上的一片溅满了红血滴，一直顺至他白皙的肌肤上，红色与白色碰撞在一起。
粘稠的液体粘在康文竹脸边的两绺刘海上，刘海垂在他的浓眉下，柔软的眼皮颤了颤，眼睛里映出了冯财满的一脸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