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冷白的指尖，在电子屏上顿住。
半晌后，他缓缓转身，正面看着司音。
他扬唇轻笑，声音温润轻缓：“当然。”
司音看着他的眼睛。
看着那双眼睛，像一道黑色漩涡，深邃迷人。
而后，那道温润嗓音，如枯枝白雪，有种荒凉的冷感：“人只有活着，才会忏悔。”
司音眼底掠过一抹诧异。
她感觉，这或许是第一次，许一在她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
而后，更让她诧异的，是男人周身气场，骤然便得冷戾锋锐。
仿佛深藏多年的暗芒，一瞬间爆发。
司音与许一真实的相处并不久。
可许一淡然从容的形象，却深深刻在了她心底。
她从未想过，他也会有如此锐利迫人的锋芒锐色。
更没想过，那双深邃幽暗的眼睛，会突然掠过一抹残忍血色。
而后，男人依旧是扬唇轻笑。
然而那抹笑，不再温润，而是残忍。
他说：“我希望他好好活着。活到将来有一天，跪着向我道歉，说他错了，后悔了。”
-
许一离开后。
司音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刚刚那一瞬间，她感受到了，强烈的怒与恨。
这样的许一，明显颠覆她的认知！
或许，许一晏迟的关系，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
在许一“医治”晏迟的这七个小时。
司音站在那里，目不转睛，一动不动。
其实，她想了很多。
很久很久，没有如此彻底地静下来想事情了。
她想了许一，想了晏迟，想了两人间的关系。
更多的，是想自己。
她究竟想要什么？
是继续躲在许一这里，逃避现实？
还是去面对？
一次一次，她面对晏迟的时候，都仿佛看到两个自己。
一个司音，在冰冷的湖底，痛苦窒息。
另一个司音，在湖边目睹着，无动于衷。
新婚夜，司音将自己沉进满水的浴缸里。
冰冷的水盖过全身。
再站起来时，她以为，一个司音死去了，另一个司音站起来。
可之后种种，让她意识到。
那个被她扔进湖底的司音，一直没死。
她痛苦挣扎着，没有人能救她。
除了，她自己。
或许，她应该将那个溺水的司音救起来。
但在此之前，还有些事，要去完成。
司音甚至怀疑，许一说要让晏迟后悔的那句话，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目光转向铁笼。
晏迟依旧被牢牢锁住手脚，动弹不得。
他双目紧闭，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黄色机器人守在铁笼边，像个笨拙却忠实的木偶。
白色机器人则按照许一的吩咐，认真打扫这间秘密实验室。
半小时后，密室被打扫得格外整洁。
空气里，或许真的没了许一的气息。
而是弥散着一种清新淡雅的气息。
像清冷薄荷香，却没有薄荷那么凉。
像纯粹青草香，却比青草多一丝凉意。
小白做好清洁工作后，那圆脑袋上的电子屏，显出一双像素眼睛，看向司音。
而后，它跑到类似冰柜的地方，取出一盘类似圣女果的红色果子。
它电子屏上的像素眼睛下方，多出一张像素嘴巴，一张一合间，有声音从电子屏传出：
“女人，你饿不饿？”
这机器人的声音，是格外稚嫩的童音，听着温软可爱，能让人放松戒备。
司音眨了眨眼，半晌后，温声道：“我不想吃东西。”
小白也眨了眨眼：“为什么不想，是不高兴吗？”
“是啊，”司音坐在一处吧台边，一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看这小机器人，“你能让我高兴吗？”
小白又眨了眨眼，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
而后，它突然抬手，那只和叮当猫差不多的小圆手上，突然冒出一团火。
它嘴巴张合，又冒出一句：“女人，你玩火吗？”
“……”
这冷笑话，司音还真笑了下，而后又故意刁难：“我不喜欢玩火，喜欢玩冰。”
小白的电子屏上显示出为难的二次元表情，而后试探着问：“干冰可以吗？”
“你能放干冰？”
“可以鸭！”说着，它手里的火熄灭，放出干冰。
白色雾气冒出，凉飕飕的。
合着是打火机和冰箱的结合体。
司音笑了，问：“是你的主人让你来逗我开心的吗？”
“才不是，”小白的电子屏上变出个龇牙笑的表情，“我可是非常智能的哦！”
司音看着这个白乎乎的机器人，目光突然飘向密室右边靠墙的巨大鱼缸。
那鱼缸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里面有非常豪华的海洋布景，同时有各种鱼类在肆意畅游着。
但司音知道，那些鱼，和小白一样，都是机器。
鱼眼睛的部位，应该是装有隐藏摄像头。
这密室里的一切，恐怕都在许一的监控之中。
但她收回目光后，还是朝小白笑着道：“那我考你几个问题，你能正确回答吗？”
小白看上去单纯无害，很好哄骗的样子。
它毫不犹豫就应道：“当然可以！”
于是司音问：“你今年多大了？”
小白想了想，答得特别详细：“我的身体每三年换一次，所以身体只有三岁，我的灵魂有十二岁，我的情商有三岁，我的智商有十二岁！但是我十二岁的智商超过了全球99.99%的人类！”
“灵魂……”司音琢磨这两个字。
她想，应该是这机器人的代码是在十二年前生成的吧？
于是又问：“你认识铁笼里的大哥哥吗？”
“认识啊！他叫晏迟！我还有他的身体数据！”小白看上去特别骄傲。
司音微眯了眯眼，又问：“那你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
“十年前，他才这么高呢！”小白比了个高度。
十年前，晏迟才刚从原始森林回到现代社会。
“十年前，他也是被关在那个铁笼里吗？”
“嗯嗯。”小白的小圆脑袋往前点了点。
司音眸光深深，又温和地轻声问：“那你知道，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十年前，”小白正要乖乖回答，突然像被什么打断，它犹豫片刻，电子屏里的换上难过的表情包，而后声音也变得难过，“不可以说，主人会生气的。”
司音笑了，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又问：“你的主人会生气吗？他生气时是什么样子的？”
她是真的挺好奇，许一生气时会是什么样子。
毕竟，他看上去那么淡定从容的一个人。
仿佛六根清净的佛子，永远不会动怒一样。
然而，小白的电子屏上，突然出现暴怒的表情包。
甚至，它的脑袋上都冒起了火。
它特别认真地回答：“主人生气，就是这个样子。”
“他只生过一次气，是小迟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