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沉钰心绪太乱，满脑子都是司音冰冷甚至厌恶的眼神。
于是才没理解司雾的话。
可司云暮和司丞渝脑子清醒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
司云暮端坐在轮椅里，目光凉凉地，瞥向司雾。
然而他还没开口，司丞渝就率先朝着司雾惊道：“三哥你脑子不清醒吧？！”
“我和茵、”已经习惯的称呼即将脱口而出时，他又顿了顿，刻意改口，“我和李月茵都说好了的，她的生日宴不会大办了。”
“而且！”司丞渝一拧眉，眉角的伤痕便泛疼，但不是不能忍，“大哥同意和小七断绝关系我就已经很不能理解了，你还要在李月茵的生日宴上，让小七和司家断绝关系？？？”
他一脸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看司雾的眼神甚至像在看个大傻子：“你什么意思啊？还嫌外人对小七的误解不够深吗？”
司沉钰这时候也终于理解司雾刚刚的那番话。
他到这时候才想起来，李月茵这么个人。
心口处，又是一阵闷痛。
看向司雾的目光，同样不满，又带了几分审视。
他抬手，示意司丞渝先闭嘴。
然后目光深深地看着司雾。
幽深的黑眸，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嗓音淡淡地问：“司雾，你觉得你六弟说得对吗？”
司丞渝觉得自己说得对极了！
他都生怕大哥被三哥带偏了，还想继续说。
然而对上司沉钰的眼神，不得不乖乖闭嘴。
司雾不通人情世故，外面关于司音与李月茵的各种流言蜚语，他自然不清楚。
不过他倒是知道一点，司音和李月茵关系不好。
似乎是因为，司音嫌弃李月茵是保镖的女儿，瞧不上她？
司雾专注学术，自己的人际关系都整得不明不白，对别人的关系，更是一知半解。
他顺着司沉钰的话细细想了想，最后，还是一副绝对理智的学者姿态，用辩证的态度，用他的思维，格外认真地分析：
“司丞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在李月茵的生日宴上，公布与司音断绝关系的消息，对司音确实不公平。”
说着，他话锋一转：“但是，李月茵也没做错过什么。就仅仅因为司音对她的偏见，我们就顺着司音的意思，去针对她、冷待她，这对李月茵，也不公平。”
“不是，”司丞渝实在有点忍不住了，也不顾大哥眼神，当即就出言反驳，“三哥你是语文没学好还是思想政治没上过课？你跟谁学的‘公平’？”
他这话说的，看似平淡，但对从小到大被称为“学神”的司雾而言，绝对是相当于直接戳他脊梁骨了。
司雾脸色瞬间难看。
还没得及开口再辩论，却又听轮椅里的男人，冷冷淡淡地开口：
“你心中的‘针对’和‘冷待’，是这样的？”
“你凭什么认为，是司音对李月茵有偏见？”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们中任何一人，包括司音，去针对、冷待李月茵了？”
“最后，你觉得，因为‘人人平等’，所以保镖的女儿，没有享受到与富家千金同等的待遇，对她而言就是不公平？”
“那么，”司云暮眼神冷淡，最后提醒道，“你还记得，那个‘富家千金’，从小到大，享受的是怎样的待遇吗？”
最后这句话，让整个书房的气氛，都变得格外沉重。
许久，没有一个人，打破那沉重的寂静。
最后，是轮椅的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司云暮率先离开了。
司丞渝小声喊了句“四哥”，他没应，也没回头。
于是，司丞渝又看向“三哥”，但他却没喊三哥，而是直呼其名：“司雾，我觉得四哥说得很对。李叔对咱们家有恩，所以李月茵已经享受到，很多女生可能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东西。”
他素来是无忧无虑的富贵公子，此刻难得脸色沉重。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司雾，沉声道：“至于李月茵的生日宴，我之前已经和她商量好了。三哥你就别操心了。”
说着，他也追随司云暮的脚步，离开了书房。
于是，书房便只剩下司沉钰和司雾两人。
司沉钰看着司丞渝的背影，淡淡道：“老六最近，长大了不少。”
这话说的，司雾脸上热一阵，白一阵。
总感觉大哥好像是在讽刺他。
直到司丞渝带上书房的门，一片安静中，司沉钰有些疲惫地靠着椅背，抬手按了按眉心。
好半晌后，才又看向司雾。
眼底有藏不住的疲惫与厌倦，声音里有种厌世的冷，淡淡地问：“我记得你对宴会什么的，从来不感兴趣。这次怎么会冒出这种荒唐想法？”
司雾抿了抿唇，犹豫着道：“我去看了趟李叔。他病得挺重，估计活不过这个冬天……”
司沉钰拧着眉：“就因为这个？”
司雾手指攥了攥，他微低下脑袋，声音又低又闷：“他帮我弄到了一件，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研究材料。”
这话说出来，司雾心底是有些羞愧的。
在他看来，他的人生从来是干干净净的。
在旁人眼里，他也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他不通人情世故，是因为从来都厌恶极了，那种“你帮我这次、我帮你下次”的“礼尚往来”。
可这一次，他似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司雾脑袋垂得很低，几乎有些不敢去面对大哥的眼神。
司沉钰看他的眼神，却并没有鄙夷，而是深思。
好半晌后，他手指轻敲着桌面，薄唇间凉幽幽地冒出一句：
“你有没有想过，司家三少爷求而不得的研究材料，一个病重的保镖，是如何得到的？”
司雾眉心一跳，骤然抬眸，看向大哥。
司沉钰眼神很淡。
他久居上位，看问题自然比司雾这样的书呆子，李月茵那样没见识的女人，都更全面、更一针见血。
司雾手指僵了僵，好半晌又冒出一句：“那件研究材料，在花家十三少手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司音和花家十三少关系匪浅……”
原本，他甚至是想从司音身上找突破口的。
毕竟，他记忆中，幼时的司音很好说话。
她对哥哥们，甚至总是讨好的态度。
司雾参与到司音那场“绑架”事件时，原本还信誓旦旦地以为，只要一句话，司音会同意帮他。
结果这次回来才发现，她早就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会小心翼翼讨好哥哥们的傻丫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