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的对象既是病又是药, 这种药使疾病缓解或加剧。
——普鲁斯特《追忆似水年华》
宽敞的包厢里淡蓝色的灯光轻轻柔柔, 桌子上放着几个精致的红酒瓶, 一个美丽的女孩在舞台上闭目唱着陈绮贞的歌曲, 嗓音干净。
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难免有些话想说, 他们家教良好,即使在KTV也是浅谈低笑, 没有人饮酒过量或大喊大叫。
如果说有谁不太一样, 可能就是被大家刻意安排,坐在沙发中央的那个人了吧。
他也在微笑, 但眼神游离不知在想什么, 精心打理的发型和优雅干净的衣服,在那张苍白的美丽脸庞的衬托下, 都像是易碎的梦境, 轻轻的碰到就会顷刻消失。
“路路, 来, 给我们唱首歌嘛。”赵紫薇拿着话筒坐在吉他椅上朝他眨眨眼。
夏天她进了北广,还是保持着短发,也没小时候那么爱画些稀奇古怪的妆了,得体的衣服让这个女孩儿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陈路回神, 端着红酒杯轻轻摇头, 反问她:“你觉得我还没唱够吗?”
都知道他当初就不愿意当艺人, 现在成天全国各地跑通告累的要命, 大家一时沉默。
“我来, 我来!”杜威就爱尴尬时瞎起哄。
“得了吧, ”赵紫薇赶紧把话筒藏在身后跳下来,拿大眼睛瞪他:“你唱歌还让不让我们活啊?”
杜威斜眼瞅她:“没品味的男人婆。”
赵紫薇刚想抽他,陈路却在一旁轻笑出来:“你俩能不能和谐一点儿?走到哪打到哪。”
她道:“您可终于不装深沉了。”
“跟你们装什么,我累了而已。”陈路喝了一小口红酒,挑挑眉。
旁边坐着玩手机的长发女孩问道:“我说,你一天都干什么啊?民工都没这么萎靡。”
她叫夏澜天,是赵紫薇北广的同学,传说家里是开传媒公司的,但她并没有怎么介绍过自己,话不多,白皙的脸漆黑的杏眼,齐留海让她看起来就很沉默,但并不腼腆。
“上课,通告,睡觉。”陈路简短回答。
“有意思吗?”
“没意思。”
“也是,干什么能有意思。”她深吸了口气,拿着酒杯敬他:“听紫薇说你好几个月没回来了,我代表首都人民欢迎你。”
陈路笑出来,和她浅浅的喝了一口。
“我就不明白了。”赵紫薇皱着眉头说道:“你干吗非去川音,一来不是特好的学校,二来又那么远,何必呢?”
“它那时特招,我觉得省事。”陈路一脸若无其事。
“切——”杜威在边儿上鄙夷的感慨:“你干脆去重庆得了,做作。”
陈路没说话,垂着蓝眼睛不看他。
赵紫薇飞去一个警告的眼神,杜威全不理会,还很愤愤不平的说道:“你就是鬼迷心窍。”
“没有大学上的人没有资格评论。”赵紫薇忍不住接他老底。
“那是大爷我不稀罕。”
“你是谁大爷啊?”
“谁问就是谁。”
“我才没你这种忪大爷。”
夏澜天摇着头朝陈路无奈的笑,陈路耸耸肩,倒落个轻松,省得谈话矛头总是对着他不放。
说真的他对自己都无话可说,又如何回答别人。
去那里,只是不放心某个人的生活。
想知道他会吃怎样的饭,天气是太冷还是太热,能不能听懂陌生的方言。
可这一切又关他什么事呢?
他们早就没有关系了。
包厢里正被两个天生的冤家弄得有点小热闹,忽然有服务生敲门。
大约是条件反射,陈路被酒呛了下,忙装醉倒在杜威身上遮挡住自己的脸。
被追星群众围攻的滋味他可彻底受够了,有回自己溜达到超市,竟然被一群女人抢了衣服抢了包,身上还掐的一块青一块紫,果然什么事都架不住人多。
装了好一会儿鸵鸟,他才小心翼翼侧过脸,看到郑洛莱正饶有兴致的瞅着他笑,身后还带了个挺漂亮的男孩儿。
杜威趁乱伸出魔爪,拍了拍大少爷的脸:“可爱的路路,真乖。”
陈路顿时眯起蓝色的眼眸,很暧昧的瞅着他说道:“我觉得你更可爱......”
搞得杜威一阵恶寒,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全身僵硬了。
陈路这才哼了声,起了身整平衬衫。
郑洛莱回北京的派对杜威由于被关禁闭而没去成,他便给他们介绍:“郑洛莱,杜......”
郑洛莱接着陈路的话问:“杜威吧?”
杜威奇怪:“你怎么知道?”
他长得很像吸血鬼的脸上勾勒出个神秘的微笑:“我总听陈路说你啊。”
“说我什么?”
“他说你是一辈子的处男范儿。”郑洛莱实在没忍住,一屋子人听了都忍不住呵呵的笑起来,按理说杜威女朋友没少交,但不知怎么多年以来就是禁不起调戏,平时嚷嚷的比谁都凶,关键时刻立刻想溜。
赵紫薇心想这形容也忒贴切了点儿吧。
郑洛莱简单介绍那个男孩儿叫秦越,便带着他在陈路旁边坐下。
秦越并没有和大家自来熟,只是朝着陈路浅浅的笑了一下。
陈路不易察觉的和郑洛莱交换了几个眼神,忽然戴上太阳镜站起身道:“我去洗手间,你们随意。”
关掉了水流,空荡的走廊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更显得清净。
见这里没有什么人,陈路站在水台前轻轻摘下遮挡,看着自己真的很疲惫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