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将,突围
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战争很简单,一点也不复杂。
两军交锋,往往是将领为向导,率领亲信冲锋,后面的二三流部队紧随其后。而这个时代,女真军更是崇尚身先士卒,每每在大战役的时刻,完颜皇族的各个皇子皇孙等,都会冲锋在前。
榜样再先,金军将领都养成来冲阵的习惯。
这一刻,金军遇到危难,将军自然是冲锋在前。
战马嘶鸣,隆隆铁骑冲击而来,距离宋军越来越近……目标越来越近。
“神臂弩发射!”
这时,李破军一声吼叫,隐藏在军阵内的神臂弩发射了,目标直接指向了金军将领,要对金军将领实行狙杀。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神臂弩有各种优势,但是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后坐力太大,准头不行。为了提升准头,只能是十八道神臂弩,同时发射,直接指向同一个目标,几乎在同时发出吼叫声,带着嘶鸣之感,射向了金军将领。
在射出的那一刻,那个金军主将感到毛骨悚然,下意识的看向了远方,只见十八个黑点射击而来,速度很快,来不及反应,就到了眼前,几支箭落在马的脚下,几支射在一旁的金军骑兵身上,而有一只箭险之又险的擦着铠甲而过,而有一只箭却是穿胸而过。
身上有着三层铠甲,可是也挡不住神臂弩夺命一箭。
“我要死了吗?”将军将领最后想着,身子倒下,落于马下。
“将军,你不能死呀!”
“将军!”
在这个将军倒下的瞬间,四周的金军士呼唤道。
“快走!”这个金军主将喊叫了一句,最后身子一斜,彻底死去,只有胸口,还在冒着血,片刻之间,就变成了殷红一片。
“成了,计划成功了一半,主将被杀,士气受挫,这股金军完了!”李破军看着倒地的金军将领,心中欢喜,不由大声喝道,“袍泽们,冲呀,还记得靖康之耻吗?还记得皇上说得吗?勇猛向前,杀死金军!”
挥动起手中的长刀,李破军迈步杀向了金军。
“杀呀!”
“杀呀!”
里面的宋军好似潮水一般的扑杀而来,那些曾经可怕的金军,近乎无敌的金军,不再可怕,而是很可爱,是一个个闪闪发光的银子。
朝廷规定过,战场上斩首为记,杀死一个金军士兵,给五十贯钱;杀死两个金军,就是一百贯钱。而一个中等人家,一年吃喝消费也不过十贯钱;而一百贯钱,足够娶上媳妇,买上几亩好地。
而在后面,一些八字军战士看着,有些眼馋,却无可奈何。
毕竟,攻击范围有限,只能是有限的士卒投入战斗,而多数的战士,只能是在外围捡漏,清理逃出来的金军骑兵。
此刻的战局对金军骑兵极度不利,先是凿穿军阵失败,又是主将被射死,此刻一千精锐骑兵,完好的不足一半,情况糟糕到了极致;若是唤作一般的精锐,早已经是溃不成军,仓皇逃窜,只是这股金军没有。
在遭受重创之后,金军上下都是弥漫着悲哀之气,慷慨赴死之志。
“带上将军的尸体走!“
这时,一个骑兵上前,将阵亡的主将尸体带到马背上,而四周一些金军骑兵,将阵亡的主将尸体护卫在中心。残余的金军汇聚在一起,受伤的再里面,精壮善战的在外围,好似一道利箭一般继续向西北冲击着。
没有喊叫,没有激昂的号角,有的只是平静,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向前冲,冲垮敌人的防线,逃得一线生机。
在主将阵亡之后,一个副将毅然接到了指挥权。本来军中,除了一个主将之外,还有三个副将,只是一个战死,一个重伤,再也无法战斗。此刻只能是这位副将,接任这只骑兵的指挥权。
战斗模式依旧简单,依旧是向着西北冲击。
“射箭!”弓箭手密集的箭雨射来,而金军骑兵一矮身子,附在战马上,躲避着箭雨,只有稀稀拉拉的金军被射中,多数被铠甲摊开落在地上,或是只射透了第一层铠甲,没有射到里面的铠甲,罗马者很少。
“丢铁蒺藜!”
这时,后面的投石机开始发威了,大量的铁蒺藜被抛射而出,顿时地面上到处是带着铁刺的铁疙瘩。战马的马蹄,若是没有踩到尚好;若是踩到,战马不是被滑到,就是被刺伤来脚掌。这一招很狠辣,顿时又四五十匹战马踩着了铁蒺藜,战马摔倒在地。
此刻陷在步兵大阵中,又失去了战马,这些金军已经是必死之局。
金军骑兵继续向前冲击着,这时迎来抛出的标枪,锋利的标枪,又将一些骑兵刺杀而倒。
“举矛!”这时,一排排竖着的长矛被放平,有的高,有的低,相互交错,不留下一点死角。只要金军骑兵敢于冲击,就会死上一大片。而即便是侥幸穿过了这道长矛大阵,后面还有一层长矛大阵,足以将残余的金军全部绞杀。
口袋阵,只有留下口子,才是致命杀机;若是将口子扎得太牢了,反而是容易破袋而出。
在西北方向,看似是军阵的薄弱之处,兵力配置上最为稀少,看似最容易突破,可是李破军却是将最精锐,最善战的放在这里。看似薄弱之处,其实是最为牢固之处,足以抵挡住敌人潮水般的攻击,将敌人扼杀在冲锋的路上。
金军骑兵越来越近了,似乎眨眼之间,就要冲进长矛阵内。
这一刻,李破军的呼吸也不由的紧张了起来。
“呼哧!”战马席卷而过,却是从长矛的前端擦身而过,一个抓向,好似旋风一般,然后向一个箭头,直接奔向西南方向,试图从西南方向打开缺口突围而出。
“不好!”李破军眼睛中闪过一丝惊慌。
西南方向,军阵看似严密,但是多是招募襄阳一代的兵,训练不足三个月,战斗力较弱,战斗意志也较弱,彼此配合也欠缺。若是从那里冲击,还真有可能突围出去。只是此刻想要下达命令,已经来不及了。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有时根本来不及发布命令,一切全靠中低级指挥官灵活指挥。
而在西南方向,也是迅速的做出了回应,只是战术配合上不足,而又是新兵……
远远地,李破军看到,残余的金军骑兵,好似绝提的洪水一般从西南方向,绝提而出,一举突破了八字军的包围圈,向远方滚滚而去。此时想要追击,已经不可能了。
“可恶呀,还是作出了夹生饭!”
李破军恨恨的握着拳头,满是不甘。这样大好的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
可惜呀,已经杀死了那个金军将领,若是缴获了他的尸体那又是大功一件,只可惜竟然让金军带上走了。
这一战,是救援的八字军,与阻拦的金军骑兵的交锋。
参战的有八字军一万多步兵,有金军一千精骑。
金军骑兵袭扰为主,减缓八字军行军速度,试图阻止救援;而八字军却是为了赶时间,及早的救援。金军骑兵,速度快,但是数量太少了,仅仅一千精锐骑兵;而八字军胜在人多,只是缺乏骑兵,注定了行动迟缓。
这种格局,注定了两军,只能是发生小交锋,却是难以发生大的拼杀。
但是,在双方主将的运转下,大的拼杀发生了。
从战斗开始到结束,时间不超过一个小时。却在这个短短的时间内,宋军与金军发生了大逆转。金军损失惨重,最后胜利突围出去,可是逃出去的不足二百骑,而更为惨重的是主将阵亡了。
宋军损失也不小,被当作鱼饵的三千士卒,伤亡超过两千,全须全尾活下来的不足五百,一个营的兵力,几乎被打残了。而最后,在阻止金军骑兵突围时,也有近几百人受伤。林林总总大致的估计一下,阵亡一千三百多,重伤五百多,轻伤者更是众多。
从数据上看,这次打了胜仗,但是损失比金军还严重。
不过,李破军觉得这一切都值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若是次次都这样兑子,以命换命,可能不十几场战打下来,金军就全部拼光了。
“全军出发,火速前往武备学堂,救援陛下!”
一声令下,大军再度出发,向武备学堂急行军。
“不好了,陛下!金军又要进攻了!”
“陛下,金军这回带来了简单的攻城器械!”
“为何援军,还迟迟不到!”
此刻,周围的大臣都是焦躁不安,都陷入恐慌之中。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了,救援部队,还是迟迟没有到达。而此刻,趁着这段时间,金军的一部分援军已经及时的赶到,有两千人之多,两股汇合之下,金军已经接近五千人。
对面的金军,士气不由的高昂了起来,而更为令人担心的是,这股金军还带来了一些简单的攻城器械。
局势对宋军极为不利。
而连续激战后,宋军能战斗的只有两千多人,此时已经陆续撤入了武备学堂。
而武备萱堂,在营建时,就是按照一座兵营设计,有着较为完善的防御体系。靠着武备学堂的防御,人数虽然少了些,当坚守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慌张什么?”赵朴语气依旧平静,“放心吧,我们死不了,而金军会死!”
号角声再起,金军再度发起进攻。
这时金军有了攻城器械,攻击更加的猛烈,一个个石块被抛射而进,站在巢车上的金兵可以精确射击,而底下的金军士兵拿着大盾,掩护着,巨木撞击着武备学堂的大门,完全是一副攻城的架势。
而守卫在四周的宋军,射出一只只弩箭反击,长矛也伸出枪,刺杀敌人,而对城下死角区域,则是丢下了燃烧的木块。
一个拼命攻击,一个拼命防守。
喊杀声不断,金军有些疲劳了,宋军也有也疲劳了,可双方都在坚持着。
听着战斗,赵朴有些麻木了。
一时半会之间,金军想要攻克武备学堂,根本不可能。
金军是骑兵为主,善于平原野战,而玩起攻城战,则差了很多,在配合上远远不足。虽然这些年,金军也磨练出了一些粗浅的攻城战战术,但是很是粗陋,甚至有些不切合实际。
而宋军,一向缺乏主动进攻的武器,只会胆小的躲在城内防守,这固然让宋军军队思想越发保守,越发缺乏进取心,但是也让宋军的乌龟壳战术,磨练到了极致,几乎人人是守城战术的好手。
“呜呜!”
金军的号角声,再度吹起,这是撤退的号角。
金军进攻受挫,只能是再度退去。
这是金军第三轮进攻失败了,而这时另一队金军上前进攻。
此刻,赵朴很闲,尽管战场上厮杀很是激烈,随时可能被攻破,一旦金军杀进来,脑袋就没有了。按照常理说,赵朴应该上前身先士卒,或者是在前线说着鼓动人心的话语,可是这也只能是想一想,没有一点操作的可能性。
身先士卒,固然有助于作秀,有助于提升影响力,奈何他个人战斗力太差,太靠近战场,绝对是累赘,绝对是金军神射手秒杀的对象;
而上前说鼓动人心的话,更是没有必要。战场上厮杀不断,喊叫不断,生死在瞬息,谁又闲心听他演讲,这没有意义,指挥让战士们分心。
而此刻,在武备学堂一个大厅内,赵朴正在闲坐着,无所事事,隐约间有些瞌睡;而四周则是同样闲坐着的大臣们,也是闲得无聊,不断的唠叨着,抱怨着,责怪援军为何迟迟没有赶到。面临着生死,平时间沉稳无比的大臣们,喋喋不休,好似长舌妇一般。
此时此刻,赵朴也没有太多的指责。
生死之间,有大恐惧!
不能指望,人人都视死如归!
“金兀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赵朴自问道。这一战,金兀术已经输了。当奇袭战,变成攻坚战的时刻,金兀术就输了。只不过,此时的金兀术还有侥幸心理,还试图攻破武备学堂,灭杀了他这个宋朝皇帝。这注定是不可能的!
此时援军,已经急速赶路,很快就要到达了。而近卫们,守卫的也是极为严密,只要不出意外,会坚持到援军到来的。
这一战,金兀术输了。
可是,他也没有赢。
回想整个战斗过程,赵朴也是暗自惊叹,甚至有一丝的恐惧。
这股金军说来就来了,几千金军无声无息的出现,好似天兵神降一般,沿途的城池根本没有发觉,直到战斗打响的那一刻,才发觉金军来了。隐蔽、潜藏、出击等,一气呵成,将骑兵的奇袭战术,发挥到了巅峰。
而赶到战场后,毫不犹豫的发起了进攻,不避伤亡的发起进攻,这种勇气他是做不到的。
“鹰不能饱,饱则远飞。历史上,一只强军,往往是耐不住繁华的,从攻破汴梁开始,金军变由盛转衰。虽说金军名将辈出,但多数垂垂老矣,年轻一辈也多是沉迷于酒色,能够独自挑起大梁的,能够成为国之栋梁者,唯有金兀术!金兀术还很年轻!”
这时,赵朴想起了那个英武的男子。
此刻,金兀术是少壮派,还很年青。他此时仅仅二十五岁,年轻就是他最大的资本,若是不在战场上阵亡,他还能活上三十多年。而这三十多年,就是宋金之战的关键时期,可能宋盛金衰,可能金衰宋盛,也可能宋金对峙……
这二十年时间,将决定未来宋金之间的国运走向。
未来,金兀术是大敌。…
武备学堂之战,打响了!
宋军防守,金军进攻,战场异常的激烈,厮杀不断,争斗不断,几次攻击了武备学堂,都是被打了回来。此时战局,金军还是掌握主动权,但是胜利的天平却是向着宋军移动。到了这一刻,金军还是无法攻占武备学堂,而宋朝的援军不久之后,将会来到。
看着战局,金兀术叹了一口气,心中失望到了极点,此战败了。
“还是败了,那赵朴训练的八字军倒是强悍,仅仅是一年的时间,就训练处如此虎狼之师。若是再耽搁下去,那还了得!”金兀术回想着八字军的战斗力,心中就是发寒,隐约间,产生恐惧之感。
不觉对这个宋朝皇帝产生敬畏。
攻破汴梁,擒拿走宋朝皇室,所有人都认为大宋亡了,接下来就该摘果实了。
只是仅仅半年时间,宋军就重新组织起军队,层层防御,节节抵抗金军的入侵。在战斗中,宋军一如以往的败北,一如以往的丢城失地,但是金兀术明显发觉宋军的抵抗意志变得强烈了,宋军的战斗力变得强大了。
若说,攻破汴梁前,宋军是绵羊,只需要挥刀砍杀就行了;那么在汴梁城破后,宋军依旧是绵羊,却是长出了犄角,一个不小心,会被犄角顶伤。
而更为担忧的是,女真军不再如昔日一般的强大。
女真族过去都是苦哈哈,可是在攻破汴梁之后,却是获得了大量的财富、美人。
只要是没有战死,都是富得流油,财富、美人满口袋。整个女真上下,都是被庞大的财富亮瞎了双眼,沉迷在其中,难以自拔。
似乎被酒色、财货所迷,去年南下时,一些女真勇士百般推诿,不愿意南下,征战的兴致不太高。
而此次南下,更是多有怨言!
师老将疲!
此时的金军,全是靠着一股气,支持到了现在!
“坚固的城池,总是从内部攻破,我金军已经无力攻破城池,唯有靠着内部瓦解了!”金兀术深吸了一口气,“只希望那个棋子争气,不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