柘姬追在北辰泠身后, 不管北辰泠走得多快,她都能跟得上,但她又不刻意超过,享受着这样的过程。
她觉得北辰泠一举一动都可爱极了,明明是柔柔弱弱的女孩子,发起火来却有一股杀气,柘姬倒也不是真的害怕, 就是觉得有趣极了。
她们两个一个羞恼一个欢快地朝前走,可苦了那三个随从,既不能上去打扰女王陛下的兴致,还要好好跟在两人身后, 以免出现什么变故。
好在这片林子虽然茂密,但是占地面积不算太广, 众人行了越一炷香的时间, 不远处有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路面上,平整地延伸出去, 是通往山谷的一小段平整的路。
曾经走过这条路的游人很多, 前阵子下过雨,地面上还能看到清晰的脚印。
北辰泠的脚步慢了下来,柘姬也跟着缓了步子, 她侧头看着北辰泠的脸, 阳光落在那一张素净的面孔上, 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
可真是好看呀。
北辰泠突然站定, 柘姬一愣, 也立马停下来。
但见北辰泠朝柘姬转头看过来,问她:
“你之后回了草原,又如何护我?不能实现的话张口就来,不是轻浮是什么?”
她脸上的红晕已经消下去了,度过了最初的羞赧,理智回归,一颗心也凉了下去,感觉今日的景,她还没看,就已经倦了。
柘姬没想到北辰泠突然开口,道出的言语竟这般冷厉,她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收敛起来,刚刚浮上心头的喜悦也淡去了。
如北辰泠所言,她刚才的确轻浮了。
她认真地看着北辰泠,但北辰泠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听到她的回答,继续朝前走去,再往前行一段路,便能看到溶洞的入口了。
柘姬的心沉了下去。
她垂下眸子,开始认真思量反省。
毫无疑问,她喜欢北辰泠,喜欢这个时而温婉,时而镇定,时而暴躁,时而又惊惶的姑娘。
她爱与北辰泠玩笑,后者气急败坏却拿她没有办法的模样总是不经意就戳进她的心窝里,让她心里扑通扑通地,怀揣着比平常多了许多的惊喜。
北辰泠身上有太多和她不一样,她想靠近,却不知道北辰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但刚才那句话,让她好像明白了一些,又好像还是不明白。
她们分属于两个不同的国家,柘姬长在草原,她的根也在草原,但北辰泠是宁国的女人,她更是长于南方,温婉秀丽的女子,她们彼此的家乡隔了十万八千里。
若她们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子倒也罢了,但柘姬是草原的王,北辰泠又是宁国的高官,她们谁都不是能轻易离开故土的人,柘姬说能护北辰泠,除非她们能有一方放下自己拥有的一切,去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如抽筋扒皮。
她不知道北辰泠对她是否也怀有她这般的心情,若有,她便能获得更多的勇气,去主动争取。
她素来奉行,人一辈子本就不易,但凡有些什么喜欢的,就要百倍努力的信条。
她能感觉到北辰泠对她的时候,态度是和别人不一样的,但这不能成为北辰泠也在乎她的佐证,她需要更确切的答复。
北辰泠刚才问她的那句话,不停拷问着她的心,在她没做好准备,将一切放手的时候,又有什么资格说出那些傲慢又不切实际的言语。
怕是有两分在意,都被她消磨了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凝滞下来,她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明明彼此间的距离并没有拉得太远,但她们的心好像一下子就迷茫了,变得遥不可及。
跟在北辰泠和柘姬身后的随从面面相觑,他们有些闹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好好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像是结了仇,突然不言不语起来。
但这两个人之间不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该管的。
北辰泠和柘姬就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走了将近一里路,溶洞的入口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黑漆漆的,洞外有三两游人歇息。
柘姬示意随从上前,点了火把,虽然她好像搞砸了一些事情,但今日这场郊游还是得继续。
溶洞中十分潮湿,靠近入口的地方都还看不出什么,朝里面走一段,游人常来的地方,石笋都遭到了破坏,景色变得不太美好,就像她们此时的心情,也是一团糟。
再往前行,洞中的游人渐渐少了,内里也越来越阴暗潮湿,深入溶洞之中,柘姬忽然听到一阵潺潺的流水声,不由抬眸四顾,问道:
“此处还有暗流?”
这是她们从树林出来之后,柘姬第一次开口,也不知道北辰泠会不会回答她。
“嗯,是从山上淌下来的山泉。”
北辰泠的声音响起来,清清淡淡的,像是已经忘记了刚才短暂的不快。
柘姬转头去看着北辰泠,幽暗的溶洞里,看不清北辰泠脸上的表情,她只能借着晃晃悠悠的火光回想北辰泠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想没话找话,但平日里能说会道的一张嘴,这时候突然找不着能开口的话题。
最终,她还是沉默了下来。
北辰泠发现了柘姬的异样,她也明白柘姬为什么会突然沉默,但有些话,有些事,因为看得太通透,所以反而没有了热烈的激情,没有了莽撞的胆量,不懂得犯错,才更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