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来日霜鬓垂肩乱。
回头看,不见来时伴。
萧白放下手中玉箫,眼前已没了佳人身影。
以前的箫声为自己吹奏,如今想为她,却没了机会。
垂眼,低笑。
慢慢伸手探向耳际,将那蜡黄色的人皮面具撕开,俊美容颜露出。
一双幽眸,一张玉面,宫羽翰。
运了内力,身子腾空而起,向着相反的方向飞奔,不知道要去哪。
在心中,他感谢路友儿,是她将正在走入歧途,逐渐被自己心魔束缚的他解救,她救了他,也许也救了这南秦国,也是救了他唯一的弟弟。
他这一生最羡慕之人便是宫羽落,在他每日被太子之职压于身,他却可以整日玩耍。
母后对他严加要求,却对宫羽落无限纵容,他知道母后这是在保护他,也是在保护宫羽落,但他还是一次次质问苍天和命运,为何将他摆到不愿之位,为何不让他过想过的生活!
友儿出现,这是他身边出现的第一个不想成为他妃子,不想成为皇后的女人,又是一个掌握火炮秘术的女人,也是他第一个想得到的女人,但最终考虑种种因素,只能将她眼睁睁送入宫羽落府中。那时他心里暗喜,只因宫羽落不喜女色,若是有朝一日除去宇文怒涛,她会不会心甘情愿地在自己身边?
没想到……连宫羽落也为她沉沦……
罢了,罢了,现在感怀又有何用?事已迁,时已逝,留下的只有悲秋伤月吧。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这五天,也许是他与友儿二人这一生缘分的最终饕餮盛宴,这五天将永远铭记在他心,却不知友儿能记多少。
几十年后,他带着这份永恒的记忆游走江湖,而她儿孙满堂,不知……
她会不会记得,她生命中曾出现过这么个男人,一个悲剧的男人,一个永远得不到心中所求的男人……
不知奔跑了多久,他停了下来,已经入了林。树上开出了嫩芽,放眼一望嫩绿一片,这是希望的春季,他心中却逐步严寒。
掏出玉箫,这箫,将永远伴随他。
箫声起,呜咽如斯。
经过扬州城门。
城内热闹非凡,因扬州地理位置处于枢纽地带,是最大的海岸码头城,来往商人众多,又因达纳苏国已平,其被苍穹北漠两国瓜分,三国之间贸易日益增多,如今这扬州城内也满是蓝眼睛黄头发的人。各种语言参杂,让她想起了当年的阿达城。
周围的声音很大,但她的心却十分平静,不知为何,心中那箫声总是挥之不去,让她烦恼。
伴随着箫声,心中总是有种压抑的情绪盘旋,气氛之压抑,令她呼吸困难。
抬头望天,天上阳光很足,刺眼。
眼睛被太阳刺得生疼,但她却还是喜欢看着太阳,莫名其妙,闭上眼,仿佛还能看见那太阳一般,只不过其变为了绿色。
有液体顺着面颊下滑。
终于,她的眉忍不住皱起了,心中开始疼痛,她一只手抓着缰绳,另一只手紧紧握着胸口,身子靠在马身上,如断了线的珍珠,眼泪一颗颗下滑。
莫问当年朱颜戴绿翠。
只怨谁,错把鸳鸯配。
芳花任谁贪。
凭君枝头占。
无承望,华飞分谢珠落散。
待得来日霜鬓垂肩乱。
回头看,不见来时伴。
扬州城,人来人往,无比喧嚣。
这喧嚣吵得友儿耳朵疼,心也疼,因为忐忑。
扬州城,她是熟悉的,虽然仅仅在此数月,分开数年,但却还是觉得犹如故乡一般。
少小离家老大回,如今她算是明白其中滋味了。
沿着大道走着,看着身边热闹的摊位,林立的商家,听着叫卖的吆喝,琐碎的砍价,路友儿忽然觉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一般,经历了多少,最终又回到了原点。她的原点并非魔教山洞,而是这扬州,原因?说不出的原因……
牵着马,慢慢走着,遥遥可见一条街口,这街口她认识,转过来那条街头一路向北,就有一处老旧的住宅区,奶奶就住在那,要去吗?
蹴足想了片刻,笑着摇了摇头……不去了。
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把,奶奶的生活已经平静数年,没必要再为她带去波澜,奶奶是个普通百姓,最需要的也许便是安定,而自己……也许是个麻烦源吧。路友儿想着,牵着马继续向前走着,自嘲着。
遥遥可见林府,还是那样朱门高耸,只不过却有着别样的气氛,这氛围有些诡异,友儿不解,但当将视线放到门外挂着的两大白色灯笼时,心猛地一沉,双眼大睁,就连手上的缰绳也不自觉掉下。
那灯笼上硕大的黑字——祭。
有人亡去了?是谁?难道是……
路友儿觉得自己自己有些眩晕,不知道是这几日赶路还是今日太阳甚大。
最后一次见到林清然时,他中毒已深,毒医碧苓和仙医碧玺同时医治才好转,而后未修养立刻回了扬州处理危机的事态……难道?
路友儿甩了甩头,自责自己为何什么事都向坏处想。但心中的不安还总是盘旋。
“请问……这位大哥,这林府有丧事?”正巧有路人经过,友儿抓住那人便问。
那人看了友儿一眼,惊艳于姑娘的亮丽,点了点头。“是啊,林府主母病故。”这林府是扬州城首富,林府的事便是扬州城的大事,如今林府主母病故,整个扬州已经传遍。
“谢谢你。”友儿微微笑笑,心中那块大石算是落下了一半。还好,不是他。
几步走到林府正门。
因此时为祭典期间,林府之中进进出出之人甚多,多半是与林家有来往之人,皆是穿着素色衣服,还好,友儿今日一身白色衣衫。
将马交给门口专门管理客人马匹的下人手中,友儿心情复杂地缓步向前。
林府还是原样,毫无改变,只不过处处挂着白色的垂帐,往来的下人们都穿着素色衣衫,在外披着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