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黑，乌云密布，不见一丝天光，雨又开始下大了。
汽车碾过地上的积水，路面倒影着彩灯。
路上有些堵车，一路走走停停，才终于到了酒店门口。
他撑着伞下了车，突然听见有人在喊他。
着急而迫切。
他顿了下，隔着雨，听得不太真切。
但是是她的声音，他下意识的回头看。
一道闪电自天边划过，人间一片苍白。
轰隆隆！
一声闷雷滚动，由远而近。
风把雨吹斜，身体湿了大半，心已经凉了半截。
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车流阻断，有一个人横躺在马路上。
顾离的手在颤抖，那柄雨伞陡然落地。
他的眼眶红的可怕，他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
“姐姐！”
他颤抖的将她扶到怀里，雨很大，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
乔思死的那天，他站在楼下，突然“砰”的一声，地上多了一个人，多了一淌血。
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他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有没有哭。
他想，大抵是没有的。
他好像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
孩提时，他得不到那颗糖，所以也不会哭了。
很多年的今天，又是这个罪恶的日子，又有一个人快要死在自己的眼前了。
他觉得他应该哭了。
但雨那么大，那还能看到什么眼泪呢。
他的身体像是一个无底洞，恐惧和害怕疯狂往里涌，像是要把他淹没，让他窒息。
他声嘶力竭一遍遍喊她：“姐姐，你醒醒，你醒醒......”
“你醒醒啊！”
……
痛。
程希予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碎掉了一样，她努力的强撑起最后一丝清明。
她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她到底还是死在他的怀里。
一次又一次。
她看着他痛苦的喊着她，神情是那样的悲恸和绝望。
她给他带来了什么呢？
只有那几个月短暂的陪伴。
可是，留给他的，却是横跨他整个生命的悲痛。
她后悔在萌小兔疑惑的时候，莾莽然的按下“确定”按钮，满怀期待的回到这个世界了。
她想，即便没有她，也会有别的心理医生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也会有人带他走出黑暗，迎来光明的。
没有人会像她一样，一次次的离开他。
上一次离开的时候，她让顾离等她。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回来，她不想让他等她了。
等待一个不知归期的人太孤独了，没有盼头，没有希冀，只靠着心底残存的执念。
这抹执念会把他逼疯的。
所以，不要等她了。
顺其自然吧，顾宝贝。
你只要好好活着便好，不要再像这十年一样煎熬的等着我了。
我会努力的完成每个任务，我会尽快的回来见你。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抬手想要抹掉他的眼泪。
但雨很大，眼泪是抹不掉的。
就像伤痛一样，就算结了痂，也还有疤，终究是抚不平的。
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他那样的痛苦，她到底没舍得他哭。
她突然想起了他以往的道别。
也跟着低声的说了出来：“顾宝贝，再见。”
再见。
是会再次相见的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