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不会想不开吧?”
“听说,爷好像因为夫人拿掉肚子里那个孩子勃然大怒。”
“夫人也是,爷都说要留下那个孩子了,干嘛又拿掉。”
“诶呀!夫人越走越近了,快去禀报总管!”
有人赶紧咚咚咚地跑去禀报。
杨柳依依,绿草幽幽。
那抹失魂落魄的身影总算在湖边上停下脚步,再往前一步就是直接跳入湖里了。
风挽裳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好累,她真的好累。
她低头看着倒映在水里的自己,这么憔悴懦弱的脸,是她吗?
风挽裳,瞧你把自己活成什么样了?
就连唯一一个用心宠过你的男人,你都让他失望、痛心。
不是老天不厚爱你,是你配不上别人的好。
“夫人,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一听到禀报,霍靖脸色丕变,火急火燎地赶来阻止,当看到那抹素影就站在湖边上时,整颗心都要吓坏了。
但是,原以为想不开的女子却是回眸一笑,“我没有想不开,倒是想通了好多,想明白了好多。”
是有过那么一刹那的念头的,因为愧对皎月的死,因为愧对死去的孩子,最对不起的是他,更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可是,她凭什么要?
这一切非她所能选择,一切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
她死了,对所有人就有了交代了吗?
没有!
尤其,便宜了那个让她痛失孩子的人!
所以,她要活!
活着还那个被自己的善良愚蠢害死的孩子,和因她惨死的皎月一个公道!
那抹笑容让霍靖怔住,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像浴火重生般,耀眼夺目。
这样的夫人,让霍靖不由得想起当初刚进府时,那个恬淡无争的女子。
仿佛,所有的苦难只为了一场蜕变。
“夫人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好。”霍靖欣慰得连连点头。
只要不是有轻生的念头就好,他也就放心了。
“霍总管,以后就别再喊我夫人了,我……不配,也很快就不是了。”风挽裳看向湖面,涩然地说,目光幽远,声音透着几分飘渺。
“……夫人要走吗?”霍靖愣了下,她最终还是决定离开,回到萧璟棠身边去?
其实,不也全是她的错。
若非是嫁入幽府,也许,她的痛苦也只有当初萧璟棠取她心头血那一次。
自从嫁入幽府后,她遭受的太多、太多,若当日正被追杀的她考虑放弃孩子而带萧璟棠逃命,又有谁能怪她?
她到底与萧璟棠在一起八年,再以一双腿为代价救了她,她若真因此放弃孩子,其实也没多大意外。
况且,之前在知晓子冉姑娘和爷的真正关系后,又知晓爷当初救她是为心头血,又以为爷不要孩子,这些,早已让她产生了离开爷的念头。
只能说,不是世间所有事都能尽如人意。
风挽裳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湖面,看着湖中亭里,想起他们曾发生过的一幕幕。
她真的有些怀念那时候的时光,虽然步步惊险,却是最同心的时候。
一路走来,也不过大半年的光景,从大雪纷飞到夏日炎炎,他们已经发生了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事,裂痕也越来越多,而今,严重到,已经无法缝补。
八年,他一直在意她和萧璟棠的那个八年,可他却不知道,她与他的这大半年来早已抵过那长长的八年。
见她没说话,霍靖知晓自己猜对了,有些不舍地劝,“也许,爷只是还未想通。”
“不是每一个错误都可以得到原谅,总要付出代价的。”
而失去他,就是她的代价。
很惨重,因为,失去的是此生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
“爷没说要让夫人离去。”霍靖声音有些冷硬了。
“他会同意的。”她低头,似是喃喃自语。
他不会原谅她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孩子,不会原谅她害死了皎月。
当初像防什么一样防着他,甚至怕与他同床,怕他夜里伤害孩子。
原来,她竟不信他到这种地步。
可笑的是,到头来,亲自杀死孩子的人竟然是自己。
连她都没法原谅自己,何况是他?
霍靖还想说什么,张嘴,几番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化作一声叹息。
因为,看得出来,她去意已决。
只是,爷若执意不放人,她又如何走得了?
风挽裳回到采悠阁,很平静、很平静地把二楼寝房里的每一件东西都亲自收拾好,换上新的桌布,新的枕套。
桌布,是她绣的。
枕套上的连理枝和比翼鸟也是她绣的。
在天愿做连理枝,在地愿做比翼鸟。
多么唯美的诗词,只是,已经不适合他们。
她的所有痕迹,都不该再留着,惹他心烦。
以及,那挂在窗棂上,一串串的香囊。
当看到柜子里当初赌气没送出去的披风时,她又是一阵悔。
倘若当初把这披风送出去了,倘若,当初听他说完……
今日的他或许会对她多一点信任吧?
原来被这样误会,是真的痛不欲生,心里像是被撕裂的疼。
那时候的他,是以怎样的心情来承受她的误解的?
难怪,他连解释都不屑了。
那么骄傲的人,被她那样以为,以为他不要他们的孩子,还防贼一样地防着他。
可是,即使那样了,临走前,他还是想跟她解释清楚,只是,她没有听。
抬手,轻抚着上面的针线,想着那夜在楼下,在狭窄的美人榻上,他拥着她入睡。